8 在管轄權異議審查中應依據實際法律關系，堅持全面審查的原則進行認定

——北京僧氏冶金設備技術有限公司訴秦皇島秦冶重工有限公司專利合同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2018）京03民轄終286號民事裁定書

2.案由：專利合同糾紛（一審案由承攬合同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北京僧氏冶金設備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僧氏冶金公司）

法定代表人：僧某，經理

被告（上訴人）：秦皇島秦冶重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秦冶重工公司）

法定代表人：陳某，董事長

【基本案情】

僧氏冶金公司訴稱，2003年7月13日，雙方簽訂《委托加工制造協議書》，2005年8月8日，雙方簽訂《委托加工協議的補充協議》。雙方根據具體項目簽訂工業品買賣合同及技術協議。根據協議約定，僧氏冶金公司委托秦冶重工公司加工設備并向秦冶重工公司支付加工費用。后來，雙方商定，秦冶重工公司可以自己尋找客戶，按僧氏冶金公司技術資料生產設備，并向僧氏冶金公司支付技術費。自2008年1月1日起，秦冶重工公司從僧氏冶金公司公司聘請了年輕技術人員，組建自己的設計隊伍后，秦冶重工公司繼續使用僧氏冶金公司的技術和設計圖紙并自行銷售《委托加工制造協議書》及《委托加工協議的補充協議》約定的產品而不告知僧氏冶金公司。雙方根據項目合同，生產了15套設備，至2016年12月26日已結賬。根據秦冶重工公司的產品樣本、宣傳冊、《中國冶金報》的報道和其他資料，僧氏冶金公司得知秦冶重工公司已違約制造并銷售至少32套產品。根據《委托加工制造協議書》第六條約定可知，秦冶重工公司已經違約，依法應當承擔違約責任。故訴至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請求判令秦冶重工公司支付僧氏冶金公司違約制造產品的經濟損失暫計300萬元，判令秦冶重工公司承擔僧氏冶金公司所付的律師服務費，秦冶重工公司承擔本案訴訟費用。

秦冶重工公司在答辯期內對管轄權提出異議，稱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由秦冶重工公司住所地或合同履行地法院管轄，法院對本案沒有管轄權，本案應由秦皇島市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法院管轄。故要求法院將本案移送至秦皇島市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法院審理。

僧氏冶金公司稱，雙方于2005年8月8日簽訂的《委托加工協議的補充協議》約定“發生異議，協商解決。實在解決不了，也可訴諸法律。起訴地點：起訴方所在地”，即雙方約定由僧氏冶金公司住所地法院管轄。秦冶重工公司所在地位于北京市朝陽區廣順北大街33號，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對本案有管轄權，不同意秦冶重工公司的管轄權異議。

【案件焦點】

1.在管轄權異議審查階段，對當事人主張的法律關系正確性是否應予審查；2.管轄權異議審查的原則是僅依當事人主張的理由進行審查，還是全面審查。

【法院裁判要旨】

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合同或者其他財產權益糾紛的當事人可以書面協議選擇秦冶重工公司住所地、合同履行地、合同簽訂地、僧氏冶金公司住所地、標的物所在地等與爭議有實際聯系的地點的人民法院管轄。涉案的僧氏公司作為甲方，秦冶重工公司作為乙方于2005年8月8日簽訂之《委托加工協議的補充協議》約定“發生異議，協商解決。實在解決不了，也可訴諸法律。起訴地點：起訴方所在地”。該補充協議中約定之起訴方所在地應解釋為僧氏冶金公司所在地，即本案僧氏冶金公司、秦冶重工公司所在地。經查，秦冶重工公司住所地位于北京市朝陽區。故法院對本案有管轄權。秦冶重工公司提出的管轄權異議，理由不成立，法院不予采納。

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三十四條、第一百二十七條之規定，裁定如下：

駁回秦冶重工公司對本案管轄權提出的異議。

秦冶重工公司不服一審裁定，提起上訴。

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首先，雖然本案中原審僧氏冶金公司主要系依據雙方簽訂的《委托加工制造協議書》《委托加工協議的補充協議》以承攬合同糾紛提起本案訴訟，但該協議的主要內容為專利產品的委托加工，且僧氏冶金公司在訴狀的事實理由部分主張雙方曾商定秦冶重工公司可以自己尋找客戶，按僧氏冶金公司技術資料生產設備，并向僧氏冶金公司支付技術費（專利費、設計費或技術服務費），故合同實質上涉及實用新型專利等知識產權的委托制造、使用許可、自行制造銷售產品與合同約定產品是否系同一產品等問題?，F原審僧氏冶金公司雖然以承攬合同糾紛起訴，主張秦冶重工公司承擔違約責任，但案件審理過程中可能涉及涉案產品是否使用原審僧氏冶金公司專利的認定問題。綜上，本案應屬于知識產權合同糾紛。

其次，原審僧氏冶金公司與原審秦冶重工公司在《委托加工協議的補充協議》中約定“發生異議，協商解決。實在解決不了，也可訴諸法律。起訴地點：起訴方所在地”，其約定的“起訴方所在地”可解釋為僧氏冶金公司所在地，本案原審秦治重工公司的住所地位于北京市朝陽區。依據《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調整本市法院知識產權民事案件管轄的規定》第二條規定，訴訟標的額在1億元以下且當事人一方住所地不在本市的專利第一審知識產權民事案件由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管轄，故本案應由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管轄。

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一百七十一條、第一百七十五條之規定，裁定如下：

一、撤銷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2017）京0105民初38936號管轄權異議民事裁定；

二、本案移送北京知識產權法院處理。

【法官后語】

本案是一起管轄權異議上訴改裁案件，關于在管轄權異議審查階段，對當事人主張的法律關系正確性是否應予審查；管轄權異議審查的原則是僅依當事人主張的理由進行審查，還是全面審查。在審判實踐中對此存在模糊認識和不同做法，因此對當事人和審判人員造成很大困擾。

本案在審理階段經論理，適用了全面審查的原則，應結合特定案件的具體案情判斷法律關系是否屬于應予審查的范圍，即當法律關系的確定并不影響原受理法院對案件的管轄權時，法律關系認定問題，可以待到實體審理階段進行審查；當法律關系的確定直接影響原受理法院對案件有無管轄權，則應在管轄權異議審查階段對本案實際法律關系進行審查認定，并依據審查結果作出管轄權異議的裁定。同時，管轄權異議不僅是當事人的一項訴訟權利，管轄分工更是不同法院之間分工行使審判權的一項公權力，因此，對于法院管轄權的審查應堅持全面審查的原則，而不能僅限于當事人提出的管轄權異議的理由。管轄權異議案件的審查應在分析法律關系的基礎上，堅持全面審查原則，在歸納案件爭議焦點的基礎上，以民事訴訟管轄制度精神為綱，結合具體案情判斷合同類型、性質，而不拘泥于當事人的主張。在本案審理中適用的管轄權異議審查原則，可在審判實踐中為該問題的模糊認識提供一定的審查思路，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和意義。

編寫人：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 馬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