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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涉婚姻關系的機動車不應僅以登記信息作為權屬認定依據

——顧某訴鋁業公司所有權確認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江蘇省常州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2019)蘇0492民初1760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所有權確認糾紛

3.當事人

原告:顧某

被告:鋁業公司

【基本案情】

顧某之女程甲與鋁業公司法定代表人周某之子周甲系夫妻關系,雙方于2015年3月前后辦理了訂婚宴席。同年中秋節前,周甲至顧某處拜訪,并將攜帶的現金58萬元及煙酒、首飾等禮品交予顧某。顧某收到上述款項后,于同年9月21日存入新開立的銀行賬戶中。

2015年9月29日,為購買奔馳轎車,顧某之夫程某向萬幫公司支付了定金1萬元,顧某于10月23日通過上述新開立賬戶向萬幫公司支付64萬元,程某于10月28日向萬幫公司支付了尾款0.88萬元。顧某陳述除以上刷卡支付的款項外,其還支付了其他費用5萬元。

購買車輛后,考慮到程甲與周甲已經訂婚,且此后會締結婚姻關系,顧某同意將車輛登記在鋁業公司名下,用以抵扣相應稅款,后該車輛上牌為蘇D×××××,于2015年10月27日登記在鋁業公司名下。2015年10月30日,程甲與周甲登記結婚,婚后該車輛主要由程甲使用。該車輛在使用期間產生的維修、違章費用均由程某繳納,2015年至2017年的保險費用由顧某家人繳納,2018年度的保險費用由鋁業公司繳納。

【案件焦點】

本案中所涉車輛系何性質、應如何認定該車輛的權屬。

【法院裁判要旨】

江蘇省常州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我國動產物權采取以交付為生效要件的原則,《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二十三條規定,動產物權的設立和轉讓,自交付時發生效力。機動車作為一種特殊的動產,我國對其實行登記制度,但登記信息并不能作為車輛權屬認定的依據,而應兼顧車輛的出資、交付及使用情況進行綜合認定。同時,顧某與鋁業公司法定代表人周某系親家關系,程甲與周甲的婚姻關系使本案當事人之間的關系亦區別于普通當事人,故顧某僅以蘇D×××××號車輛由其出資而主張其享有該車輛的所有權,缺乏充分法律依據。雖然從形式上看,蘇D×××××號車輛的所有購車款均從顧某及程某的銀行卡上支出,但周甲在2015年中秋節前后曾向顧某交付58萬元現金的事實亦尤為關鍵。鋁業公司主張該58萬元系由公司出資,但未能提交充分證據證明該款項系來源于公司,而周甲表示該款項系其父親周某給的,故該款項的實際出資人應為周某。中秋節前,程甲與周甲已經訂婚,周甲在拜訪顧某時不僅攜帶了金銀首飾、煙酒等禮品,還攜帶了大額現金,且與媒人居某某同行,雖此后法院向居某某調查時其不愿告知任何情況,但從上述種種以及此后程甲與周甲在2015年10月登記結婚的事實來看,周甲交付的58萬元有高度可能為彩禮性質。

從顧某收取彩禮后的一系列事實來看,程某于2015年9月29日第一次向萬幫公司支付定金,該時間與周甲交付彩禮的時間非常接近;后顧某于2015年10月23日向萬幫公司支付了64萬元購車款,而其使用的正是其在收取了彩禮后用于存款的新開立的銀行卡;在車輛登記時,顧某亦是基于程甲與周甲的關系而將車輛登記在鋁業公司名下;車輛交付后及婚后均實際由程甲使用,且存在程某及鋁業公司均曾為該車輛支付保險費用的情況,從上述種種均能看出該車輛的購置與程甲及周甲的婚姻關系之間存在不可分割的聯系。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顧某作為程甲的母親,其未能提交任何證據證明其與車輛登記方即鋁業公司之間存在關于車輛實際權屬的約定,而僅依據購車款均從其卡中支出來主張車輛所有權依據不足。綜上,顧某要求確認其為蘇D×××××號車輛的所有權人并要求鋁業公司協助辦理過戶手續的訴訟請求無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

江蘇省常州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二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3]第一百零八條第一款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駁回顧某的所有訴訟請求。

【法官后語】

彩禮與陪嫁作為我國的傳統婚嫁風俗由來已久,各地因風土人情及經濟水平的不同而呈現不同的特征。近年來,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彩禮及陪嫁價值也水漲船高,動輒數十萬元的彩禮及豪華汽車陪嫁已成為常態。然而,與彩禮、陪嫁相關的權屬糾紛也越來越多。本案即為因上述習俗引發的所有權確認糾紛案件,討論的意義在于明確基于婚嫁風俗,機動車作為陪嫁時的權屬認定規則。

機動車作為一種特殊的動產,《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對其權屬采用登記對抗主義原則。機動車所有權的設立和轉讓同一般動產一樣,自交付時發生效力。當機動車作為陪嫁時,情況較為復雜,不僅車輛購置款中可能會混合包含彩禮在內的多方資金,車輛登記也會因婚嫁風俗的影響而出現多樣化的形態。本案所涉奔馳轎車,登記在鋁業公司名下,鋁業公司據此認為其享有該車輛所有權;而顧某以所有款項均由其出資為由,認為其才是車輛的所有權人。之所以產生爭議,是因為本案并非單純的所有權確認糾紛,而是因婚嫁習俗引發的財產糾紛。矛盾糾紛既源于習俗,解決時就不能脫離習俗。筆者認為,在處理陪嫁機動車的所有權歸屬時,應將法律規范和習俗結合起來,綜合款項來源、車輛交付情況、登記信息、贈與意思表示等多方面進行判斷。

1.案涉車輛具有陪嫁性質

習俗中所謂陪嫁,是指女方家庭在女兒出嫁時為女兒準備的結婚用品。本案中,雖鋁業公司主張周甲向顧某交付的系購車款,且認為彩禮習俗是 “惡俗”,其堅決予以抵制,但從查明的事實來看,程甲與周甲辦理訂婚宴席后的第一個中秋節,周甲拜訪顧某并向其交付了由其父親周某出資的現金58萬元及煙酒、首飾等禮品,該行為符合當地男方需在重要節日拜訪女方長輩的習俗,交付的現金數額巨大,且全程由媒人陪同,故而明顯不同于平日交往中為增進感情而贈送的禮物,該行為明顯以締結婚姻為目的,該58萬元應認定為彩禮。

而顧某方面,其在收取彩禮后短時間內即辦理了轎車購買手續,因上述彩禮金額不足,其自行補貼了部分款項,并在程甲與周甲結婚登記之前將購買手續辦理完畢,基于程甲與周甲的婚姻關系,顧某將車輛登記在周甲父親經營的鋁業公司名下,此后該車由程甲使用,上述種種均能反應該奔馳轎車系陪嫁性質。

2.以彩禮所購陪嫁財產權屬的認定

出于改善女兒婚后生活條件及爭取在新婚家庭中更高的家庭地位等原因,陪嫁應屬于女方父母實施的贈與行為。于法于情于理,陪嫁必然包含了父母對自己女兒贈與的意思表示,故通說認為,父母在婚姻登記之前贈與女兒的陪嫁,應屬女方個人財產。但從我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及司法解釋的相關規定來看,在判斷婚姻關系雙方受贈財產的權屬時,不僅要考慮贈與人的意思表示,同時要考慮購買財產的出資情況。

首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二條、第一千零六十三條規定,夫妻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所獲得的贈與財產屬于夫妻共同財產,但確定只歸夫或妻一方的財產則屬于個人財產。相應地,在締結婚姻關系之前,如贈與人明確贈與夫妻雙方,應可認定為夫妻共同財產。本案中,案涉奔馳轎車系顧某為程甲購置的陪嫁,在進行車輛登記的時候,顧某選擇將車輛登記在周甲父親經營的鋁業公司名下,且登記的時間在其女兒與周甲結婚登記之前,這當然不能視作顧某將車輛贈與鋁業公司,而是顧某出于程甲與周甲二人即將登記結婚,其與周某即將成為兒女親家考慮,選擇以另一種方式作出將案涉奔馳轎車贈與程甲與周甲的意思表示,故而案涉奔馳轎車應認定為程甲與周甲的夫妻共同財產。

其次,對于婚后由雙方父母出資購買的不動產的權屬認定,最高法院的司法解釋有明確規定,由父母出資購買的機動車作為動產未被列入適用范圍,但探究法條背后的價值判斷,可知在確定此類產權歸屬時,出資行為是一項重要的判斷因素。結合本案,案涉奔馳轎車總價高達65萬余元,購車款雖形式上全部從顧某處支出,但款項中包含了周某支付的彩禮58萬元。顧某與周某出資的目的均為促成程甲與周甲的婚姻締結,且是以獲得長久穩定的婚姻關系為期望;顧某購買車輛意在便利程甲與周甲二人婚后的生活。事實上,該車輛在此后幾年的保險費支出,鋁業公司及程甲父母均有負擔。綜上,該奔馳轎車從出資、使用到登記、費用支出均指向程甲與周甲雙方,故應認定為程甲與周甲的夫妻共同財產。

在案發當地,女方收取男方彩禮后再另行補貼款項購買汽車或將全部現金作為陪嫁交由女方帶去新婚家庭是一種習俗,習俗是人們從情理出發,經過反復博弈并為大多數人所普遍接受的一套與他們生活相適應的規則體系,因此法院在解決有關陪嫁財產權屬問題時不能脫離習俗,既不能片面地僅以付款主體進行確認,亦不能機械地僅以占有或登記信息作為依據,而應將法律和習俗結合起來,堅持公平公正原則,做到法、理、情統一,才能實現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

編寫人:江蘇省常州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 高立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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