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跳槽》之一

偶在吳緝熙先生處聽留聲片，我說：“我聽戲片厭了，有什么小調片子開一張？”他就尋出了張菊芬唱的《跳槽》來。聽到后段，忽然觸動了我的心，驚道：“這原來就是‘自從一別到今朝’那一首歌呀！我竟在無意中得到了它的題目了！”取出《唱片說明書》來一翻，果然不錯。所可惜的，這歌她沒有唱完，因片盡而中止了。

這是百代公司唱片第三三四四九號。

這歌的起首數段，是本集第九十首所沒有的；本集歌文第三句以后，它又沒有了。可惜它們兩個，一是樂歌，一是由樂歌變成的徒歌，徒歌不須分章節，也不需要襯字，因此就有許多并合移動的地方，二者合不起來。

今將《唱片說明書》所載歌文錄下：

目今呀時世大呀大不同，

有了西來忘下了東。

郎呀，情理卻難容！

噯噯唷，郎呀，情理卻難容！

好姐呀好妹吃了什么兒的醋？

好兄好弟搶了誰的風？

郎呀，大量要寬宏！

噯噯唷，郎呀，大量要寬宏！

人無呀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

郎呀，鐘鐘撞虛空！

噯噯唷，郎呀，鐘鐘撞虛空！

自從呀一別到呀到今朝，

今日里相逢改變了：

郎呀，另有了貴相好！

（噯噯唷，郎呀，另有了貴相好！）

末一句是我看了上幾章的文體替它加上去的，片子上原只到上面一句就完了。我很抱怨百代公司的制片人，為什么不再制第二片，讓我聽完了？

這歌寫在紙上看，并不見得怎樣好，但歌聲的哀婉凄怨，使我們仿佛對著她的愁思的容貌，哽咽的語言，為之于邑不歡。可憐妓院中多少傷心事，沒有人同她們寫出，只在她們的唱片中留得一些痕跡！

在這首歌文里，可以知道本集第九十首歌詞第二句的“茶坊”是“相逢”之誤，第三句的“女兒的貴相好”是“郎呀另有貴相好”之誤。

百代公司《唱片目錄》中，《跳槽》一題甚多，今錄于下：

（一）大鼓調：大云卿姑娘《跳槽》一段至四段。（32158—32161）

（二）大鼓調：大金福《切跳槽》。（32593）

（三）上海小調：筱嬌《跳槽》（33260）

（四）揚州小調：倪子云等《跳槽》。（33163）

沈復《浮生六記》卷四，記他在廣東和徐秀峰狎妓事，有云：

秀峰今翠明紅，俗謂之“跳槽”；甚至一招兩妓。余則惟喜兒一人。

可憐“今翠明紅”的人太多了，成就了許多百代公司的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