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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車夫之子(上)

大會當天,清晨。

盡管天未亮,但民眾們早已集合在會場外等候多時,從鳥瞰的角度看去,會場就如同被大軍包圍一般,壓得喘不過氣,殊不知這不過是這喜慶日子所展現出的冰山一角。在大家尚未能入場時,部分運輸物資的車隊和負責布置的仆人已經率先進入會場工作,他們是最早一批進入會場的人。那些快把大門給望穿的群眾們則紛紛向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不僅因為他們能早進會場,還因他們是最能近距離目睹眾王子和眾參賽者風采的人,再想想自己坐在天臺位上只能看偶像們的模糊輪廓,恨不得立馬跟對方交換。

就在大家都只能眼睜睜干看,七嘴八舌時,一輛鑲滿寶石和頂著金蓬的華麗馬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負責維持秩序的士兵們都忍不住把注意力轉向馬車上,因為實在是太奢華和漂亮。

牽扯馬車的是四匹大小幾乎相同的純正白馬,像這種規格的出門,絕大多數人這輩子是沒機會見到,因為這是王的規格,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王。按吠陀經的禮儀,要是賢王級別的國王或聯盟的大統帥才有資格享受四白馬座駕的待遇,古時王祭就規定受封的王者必須要乘坐四白馬接受群王朝拜才能進行祭祀。不過在如今的世道阻礙這一待遇的最大的問題并不是越禮,而是另一個現實的問題——錢。

馬,在古時候本身就是奢侈品,不同于牛羊等普通牲畜,馬既不能用于耕作(腳力不足),也難作肉食(成本高),雖然經濟價值不高,但卻十分耐跑且高速,因而多用于軍事上(例如傳信、作戰等),低經濟價值而高軍事價值決定了馬匹的飼養必須由國家主力承擔,而且馬匹的飼養成本高(馬要吃得多才能跑得快),占地空間大(要跑),單就這兩點足以讓讓絕大多數人望而遠卻,因此正常的剎帝利是沒有坐馬車的習慣(因為沒錢),除了那些周游列國極其富裕的大商人以及身份顯赫的剎帝利。

那換句話說,有錢、地大,那是不是就可以大規模養馬了?在當時,確實有不少人都去嘗試,然后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賠到血本無歸。

為什么?首先當時的養殖技術并不發達,即使是牛羊的存活率也不算高,何況更難飼養的馬,而且這玩意極消耗資源,還十分講究地理和氣候,非常難伺候,如果不是因其極高的軍事價值,估計沒人愿意投資這玩意。但人之所以能為萬靈之首,其原因就是在于肯想辦法,正所謂方法總比困難多,經過人類長時間的努力,最終還是成功征服了這種動物,在人類不算漫長的歷史上,馬,絕對是重要的配角之一,尤其在古代,幾次改變人類的歷史進程。

贍部洲也不例外。而縱觀整個贍部洲,能夠大規模養馬的地方只有兩處,一處位于北俱蘆州西部雪山山脈之間所形成的雪地峽谷,位于沙魯瓦國境內,沒錯,就是那位被毗濕摩搶了老婆還被打得跪地求饒的國王的國家,此地產的馬個子矮小,脾氣溫和,耐力強,而且十分耐寒,用作駕馭馬車最為合適不過,沙魯瓦國因此憑借養馬曾經成為北俱蘆首屈一指的強國。不過諷刺的是,沙魯瓦國雖因養馬而致富,卻未能因養馬而強大,懂養馬而不懂用馬,不能不說是沙魯瓦的失敗,在北俱蘆洲,因用馬而強大的是另一個國家。

相較于雪地峽谷這個小產區,另一產區則要大得多,名叫馬圖拉平原(大草原),此地氣候溫和,水草豐盛,是天然的養殖場(養么都得),跟前者比較資源多得不是一丁半點,按理來說,這地方更適合成為產馬大區,但事實上,馬圖拉大草原的養馬產值連雪山峽谷的零頭都不到,造成這種奇怪現象主要原因有兩點:

一、馬圖拉大草原的馬是高種馬,身軀高大,爆發力強,再加上大草原一望無際,馬得到充足的鍛煉(跑不到頭),所以跑速超快,是名副其實的“跑馬”,按理說這是好事,但問題就在于,以當時贍部洲人的馬術水平,根本駕馭不到這么高速的馬,大家都只是將馬用在馬車上,馬跑得太快而馬車卻跟不上反倒累事,此外馬圖拉的馬是天生放養,性子烈,相較于雪地的馬要難控制得多,此外,此地的馬種不耐寒也不耐跑,這更讓只懂駕馭馬車的贍部洲人甚是嫌棄,所以馬圖拉的馬雖然比雪地馬的性能優越,但由于當時人類技術水平的不足,反倒變成劣貨,是一個既諷刺而無奈的經典例子,不難讓我們深思。

二、馬圖拉草原這個地方實在是偏僻了些。看到這里,可能有人會問,如果把雪山的矮種馬帶到去馬圖拉養殖,那效益不是更好嘛?能想到這點的我只能說,確實很有商業頭腦,但在當時這事情哪怕是有人想但也沒人敢做,為什么?因為那地方實在是太遠了!如果大家有印度地圖的可以看看地理位置,贍部洲大概位于今天印度至喜馬拉雅山以南,文底耶山以北的北印度,其文明主要集中在恒河流域一帶,以中部(代表俱盧國)、東部(東勝洲)、北部(北俱蘆洲)最為繁榮,往西則越落后,所以從東往西看會發現,其國家的面貌由領土大城市國家向部落聯盟倒退,當然這不代表西部的綜合實力就比東部弱,但在經濟上的差距是十分明顯,有了這種認知,那就不難理解當時贍部洲地區之間所存在的差異性。

不過馬圖拉不在這一討論范疇。

為什么?因為馬圖拉平原根本不算在贍部洲里!它在贍部洲更西的地方,而再往西就是海洋,在贍部洲人眼中它頂多就是一化外之地,荒蕪且鳥不拉屎,是罪人流放的地方,在那里居住的人都是蠻夷且低俗,事實上這是一種極其錯誤的認識。但贍部洲人對馬圖拉的偏見,已經是刻在記憶里,連帶認為那里出產的東西都不是好貨(不過它們的馬在當時確實不好用),所以除了原住民愿意在這里做起牛羊養殖,以及那里有錢去哪里的商人外,此地很少有外人愿意涉足,連人都不愿來的地方,自然就不會吸引其他國家的注意,也自然不會有養馬這種國家主導的大產業存在,只能任由馬匹到處亂跑,真是白白浪費這么一塊好地方。

如無意外,按這種趨勢發展,馬圖拉不過作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地理名詞伴隨著贍部洲的過去消失在歷史長河當中,但上天還是給了馬圖拉這塊風水寶地一次“雄起”的機會。就在俱盧的武術大會舉辦得如火如荼之際,遠在西方的馬圖拉已經開始它的“大躍進”,一位少年已經開始思考馬圖拉的潛力,在不久的將來他將帶領他的追隨者們卷土重來,整個贍部洲都為之而顫抖。

話題跑遠了,但大家如果能夠好好理解上述的話,那就能更好理解接下來贍部洲所發生的事情,并理解那些強大事物背后的客觀原因。

說回正題。

大家現在知道馬難養,而白馬更是馬中愛馬仕,純種白馬是愛馬仕中的限量版,所以要湊齊四匹純種白馬有多難,各位心中都應該有個概念吧,不是超級強國是沒有這種財力和實力的,恰巧,俱盧國就是這樣的超級強國。

大部分不懂行的人都只會干看,而懂行的人則早已朝馬車行禮致敬,如今的贍部洲能夠有能力和膽量駕馭四匹純白馬的只有三個人,其中一位是當世大魔王,人嫌狗棄,自然不在邀請之列;而另一位則基本上算是將自己孤立起來,不問世事。他們二人都沒有受邀參加這次的武術大會,因此出現在會場上的這輛馬車的主人只可能是那一位——持國王。

天還未亮,持國王就進場?這是何等重視這場盛事啊!大家都對大會再增添幾分期待。應該說他們的最終結果是正確的,持國王確實很重視這次的大會,但馬車上坐的那位不是持國王,而是一位青年。

“這么多人望著,怪不好意思的。。。”車上的那位年輕人隔著朦朧的彩紗望著人山人海羞澀地說道。而駕車的馬夫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甚至還有些驕傲。

“兒子,這就是國王的待遇,好好感受。即使是朝廷的顯貴也沒資格享受。今天讓你親臨其境了!”坐在車上的那位正是國王馬車夫的兒子——那位白發的青年。

要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還得從更早前說起。

二十六年前則毗濕摩十八年的某一天,閻牟那河(恒河的一段)邊。

宮中的浣女們每天早晨都會來到這條河流邊清洗宮中的衣服,這里離王宮近,而且環境優美(福身王散步小道),自然而然是浣女們洗衣服的首選地方。恰好那天一名浣女睡過了頭,起身后發現大家已經出門工作,便趕緊出發,然而當她來到岸邊時,其他人已經收工走人,無奈的她只好一人收拾工作。

如同許多奇遇一樣,浣女洗著洗著發現上游方向有一個大木盤順流而下,起初以為是哪個婦人不小心讓盤子飄走,但隨著木盤的靠近,浣女清晰地聽到那木盤子里那微弱的哭啼聲,她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用樹枝將木盤子拉近至河邊。

果不其然,那木盤子里裝的是一名男嬰!據后人記載,浣女看見嬰兒的第一眼就被圍繞其身上的“金光閃閃”照耀得睜不開眼,當時的她簡單認為那是河水反射陽光所導致的生理反應,事實上這是嬰兒的“天賦”,直至很久以后,大家才意識到這一點。

“棄嬰!“這兩個字在浣女的腦中一閃而過。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當時的底層人民(首陀羅、賤民)生活甚苦,一旦遇上天災戰亂,可能馬上得死翹翹,甚至去到”易子相食“的地步。這種極端環境下,連自己都隨時活不下去,還怎么管得上孩子?生存的壓力迫使部分難民遺棄自己的嬰兒,在后世看來這是一種極不負責且可恨的行為,但若結合當時的環境確實是無奈之舉。因為孩子遺棄在外若遇到好心人尚有一線生機,如果跟著自己走難,那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被吃掉或餓死)。

在當時有不少人對這樣的事情都是熟視無睹、無動于衷,畢竟當時也沒有福利機構,撿一個孩子回來養就等于家里多一張嘴,多一份負擔,自家人很可能因此少一份糧而丟掉性命,由于人們的漠不關心,這群尚未見識世面的棄嬰最終很可能成為野獸的飽腹之食。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好難評論事情的對錯,我們可以責罵他們麻木不仁、冷酷無情,但在生存受到威脅面前道德又該從何談起?高尚品德的前提條件是生存利益能夠得到保障,如果做不到這點而又無舍身成仁的覺悟,那一切都是空談。

這位棄嬰顯然是不幸的,他剛一出世就被父母遺棄,聽天由命;但他也是幸運的,因為他遇上了一位善良的浣女。她第一眼看到這個嬰兒,女性那天然的母愛涌上心頭,這孩子太漂亮了!浣女的眼睛充滿歡喜,也許是感覺自己這輩子難有孩子,所以當她看到這個孩子時,第一想法就是覺得這是上天賜予給她的孩子。

作為首陀羅,尤其是宮中的浣女,基本上不存在私人財產這種東西,她們出身貧窮,幸因相貌姣好,才有機會來宮中做雜役,宮中可以給予她們食住,過節日時則贈予她們食物或些許錢財,準許她們回家看望,其余時間基本就呆在宮中直至老死。至于結婚嫁娶,那就得看她們的主子肯否開恩。贍部洲絕大多數宮仆(不論男女)的命運,都是在王宮中走完,而且默默無聞、毫不起眼。所以以浣女的經濟條件,要撫養這個孩子是不可能的,但她有一個老相好,浣女認為他一定有辦法,而她的這位老相好在史書上是留有名字的,叫升車。

浣女之所以認為他有辦法,是因為他的身份是個車夫。

車夫有什么了不起?充其量也不過是為人御馬駕車!在這里我得跟大家說明個情況,首陀羅作為一個低種姓階級,是否真的沒有任何出人頭地的機會?排除那些命運巧合安排的情況(例如貞信這種給國王看上的),首陀羅能夠獲得榮譽和財富的唯一正常且可以復制的途徑就是做馬車夫!

之前講過,馬在贍部洲是一種奢侈品,既然作為奢侈品,那能夠御馬的自然也是稀缺人才,跟其他首陀羅工種不同,御馬是一件相當高難度的技術活兒,由于當時的馬車技術并不發達,再加上馴馬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結果是難以做到速度和舒適度同時兼顧,人坐在馬車上,假若馬匹不聽話鬧情緒或路途顛簸,而車夫技術又不好,結果很有可能令坐車人體驗極差,搞不好還會暈車嘔吐,典型的花錢買難受。

所以好的車夫在那里都是搶手貨,而王宮的車夫更是這當中的佼佼者,畢竟不是哪個車夫都可以優秀到給王宮的大人物御馬。

升車就是這樣一位王宮車夫,服務于俱盧國的他能夠接觸到各式各樣的大人物,耳濡目染之下,見識難免比普通人多出不少,因此王宮車夫又被民間譽為“首陀羅中的貴族”,為首陀羅階層所尊敬,生為首陀羅者,當職為王宮車夫,足矣!

如果車夫能夠為某位大人物的專屬車夫更是不得了,如果主仆關系好,除了經常得到主人的賞賜外,還能在正式的場合中得到剎帝利階層的禮貌對待(給臉主人看),當然這種優待僅限于其主人在場的正式場合。在不久之后,由于其御馬技術太好,因而被安排成為一個“特殊病人”的專屬車夫,又過幾年,這位“特殊病人”在機緣巧合下一躍成為了國家的最高權力者,我們都知道,這位病人的名字叫持國。

有本事+強運,這么一個家伙想不成功都難,只可惜他是一個首陀羅,但這對養一個小孩足夠了。

升車看到這個嬰兒的第一眼就知道非比尋常,他跟他愛人不一樣,是見過大世面的。

“你就不覺得這個孩子有什么奇怪嘛?”升車問。

見著浣女充滿問號的臉,升車沒有耐心再跟她玩猜謎,指了指嬰兒手臂,又指了指浣女的手臂說道:“顏色!”

“對啊,他太白了,太好看,太可愛!”浣女癡迷地望著嬰兒,而嬰兒此時已經吃飽并笑嘻嘻地望著對方,其得意而稚嫩的模樣簡直讓浣女樂開了花。

看著愛人一臉花癡的模樣,升車氣得差點吐出了血,眼前的這個傻黑甜還未意識事情的嚴重性。

“你有見過白皮膚的首陀羅嘛?”升車嚴肅地反問。

“沒見過,白皮膚不都是高種姓。。。”話說到這里,浣女下意識地愕一下,“你是說這個孩子是剎帝利或婆羅門?”

“不可以肯定,但基本是。”升車冷靜地回答。

“怎么可能?剎帝利和婆羅門怎么可能做出棄嬰這種事情?他們養一個孩子一點困難也沒有!”浣女不相信愛人的推測,她實在無法理解能夠養活孩子為何還要拋棄這種荒謬事。

“誰說養不起才遺棄?還有好多情況。”升車作為王宮車夫,聽過不少傳聞,例如婆羅門少女與剎帝利少年偷情,結果懷孕生子,其孩子不被家族接受最終淹死。他想眼前的這位孩子也是那些不被世俗所認可的私生子一員。

“太可惡了!明明是一條生命!”浣女對這種殘忍而沒人性的做法深惡痛絕,但一個低賤的首陀羅除了憤怒抱怨,還能做什么?

“越高貴的人,做事往往越絕情。”升車不禁感嘆上層人的無情與狠心,這是他這輩子無法理解的事情,可能這也是高種姓與低種姓的區別之一吧。

“你說這孩子長大以后會不會也很無情?”升車望著孩子不自覺地擔憂。

“肯定不會,你看這孩子多可愛!”浣女繼續玩逗嬰兒,看得出,她已經進入母親的角色。

相較于浣女,升車的想法比他愛人復雜得多。孩子的父母是誰?為什么要遺棄他?撫養他會不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招惹殺身之禍?許多問題都需要升車思考,但見著自己愛人如此喜歡而且孩子那么可愛,升車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先養著吧。

“這里有一塊絲布,布上寫著東西,還有金子!”浣女抱起嬰兒逗玩發現藏在身軀底下的東西。

“讓我看看。”升車常年接觸大人物,讀寫能力還是有的,他一眼就看出布上面的是文字,而那塊絲巾更是價值不菲,加上那木盤中不少的錢財,讓升車更確信自己的判斷。

“孩子不幸失去父母,愿有心人好心撫養。”看完布上留下的字,升車難免有些失望,本以為能知曉更多關于孩子的信息,正當他想把布放回木盤中時,卻發現布的背面似乎另有乾坤。

升車把布舉起透過太陽仔細觀看,果然讓他發現了秘密,這布里頭居然還藏著字!

”迦。。。爾。。。納?“透過陽光,升車讀出了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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