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幕阜山雜事
- 大雨中的小貓
- 1969字
- 2022-10-09 09:20:00
“你跟我去干嘛?你又不懂!”
“我力氣大,我還會玩刀槍,我幫你鬧,保護你。你摔跤也不如我,打拳也不如我,讀書我不如你,鬧我比你更來事。”
“那不行,你不懂革命的目的,你不夠格!”劉浪被冷槐說的話刺激到了,漲紅著臉生氣地說。
冷槐還是喜歡那個講講古,論論今,會寫字,會作詩的劉浪,眼前這個他看上去著了魔,失了魂。但讓他更難受的是,殺豬這個自己引以為傲的職業,在自己從小的玩伴眼中如此的不堪。他一度產生了巨大的懷疑,難道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得到師傅畢生所學的自己,不是人們羨慕的對象嗎?在這個幕阜鎮,還有誰能像自己一樣把一件事做得這么好?因為賭氣,他差點退了幾條豬的預約。不過劉浪終于在走之前找到冷槐。
“對不起,那天說了些傻話。”地主兒子的聲音很小,這是他從前惹怒了玩伴,道歉時固有的內疚。
“殺豬是不是真的不好?”
“不,沒什么不好。”
“那你為什么說我們不夠格搞革命?”
“對不起。不是不夠格,我說錯了。”
“那是什么?”
“搞之前,還要學習很多東西,你有家要養,有人要看,有豬要殺。沒必要鬧革命。”
“你說鬧了革命,生活就會變好,為什么不鬧。”
“鬧!但是你別鬧。”
劉浪知道冷槐不會滿足這樣的答案,他看著比自己年少些卻高了不少的冷槐,低低地說:“其實鬧革命,會死很多人。”
“我不怕死啊。”
“怕,我很怕,你也會怕的。”
“那你還去?”
“我沒辦法,我已經明白一些道理了,不去對不住自己了。”
“那你把道理教我,我也去。”
“你就好好殺豬吧。”
“不殺,你都看不起殺豬的。”
“我看得起,你自己更要看的起。”
劉浪給冷槐講了幾個故事,雖然沒讓他明白革命的道理,但起碼從此自豪而堅定地做一個殺豬匠。
“古代四大刺客(專諸、聶政、豫讓、荊軻),殺豬出身的就獨占兩席。先說第一個,專諸是春秋時吳國棠邑人,現在在NJ市,剛開始也是個殺豬的。話說此人眼窩子深,嘴巴大,虎背熊腰的,長年累月因為殺豬從而練就了一雙強有力的臂膀,在當地十分有名。但他之所以能夠名留青史,不是因為殺豬,卻是因為魚腸劍的故事。當年吳公子光,就是吳王闔閭打算殺王僚自立,伍子胥便把他推薦給了公子光。公元前515年,公子光乘著吳國內部空虛,與他密謀,以宴請吳王僚為名,將魚腸劍匕首藏在魚肚子里進獻,當場成功刺殺吳王僚,不過可惜專諸也被吳王僚的侍衛當場格殺。”
劉浪見冷槐聽得津津有味,喝了口水,才接著說。
“聶政,韓國軹人,今濟源東南,以俠義心腸聞名市井。早年因為行俠仗義,除害殺人惹了官司,最后只好跑到齊地去避禍,齊地就是山東,以屠夫為業。當時韓國有個名叫嚴仲子的大夫跟他們的相爺俠累有仇,聽了聶政的行俠仗義,于是就送了重禮給他母親祝壽,因此來與聶政結為好友,想讓他為自己報仇。后來聶政侍奉老母親去世又守孝三年,回憶起嚴仲子的知遇之恩,便獨自一人提劍殺入韓國的都城,將俠累成功刺殺,同時還殺了俠累好幾十個護衛。但這個人據說長得和他姐姐很像,因害怕連累姐姐,便用劍給自己毀了容,還挖了眼,最后甚至剖腹來保護自己的姐姐。對自己都能下得去如此狠手,不愧是猛人一名。”
“一個大男人跟個女人長得像,怕是俊俏的很。”冷槐嘿嘿笑著。
劉浪沒理會他,接著說了第三個人。
“朱亥,戰國時魏國人,隱居于市井之中,有勇力,是戰國四公子之一信陵君的食客。我們都知道信陵君之所以能夠名留青史,主要就是靠著盜虎符而出名的。當時就是朱亥在身邊打下手的,當時掌管虎符的將軍不敢前進,朱亥當場一錘子就把他給錘了,從而成就了信陵君的威名。后來又在退秦、救趙、存魏的戰役中立下汗馬功勞,晚年隱居朱仙鎮。沒錯,他早年也是殺豬的,在大梁當屠夫,大梁就是現在的河南開封,因為力氣大才被信陵君看中的。”
“這個殺豬的怎么用錘子?我看像殺牛的。”
”樊噲,西漢的開國元勛,大將軍,著名軍事統帥,深得漢高祖劉邦和呂后的信任。后來跟隨劉邦平定了臧荼、盧綰、陳豨、韓信等,為劉邦麾下最勇猛的戰將。早年就是殺狗殺豬的屠夫,曾在鴻門宴時出面營救劉邦。這個沒文化的大老粗還創造了一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成語,是敢跟項羽硬扛的猛人。“
”我不殺狗,跟我不一樣。“
”另外東漢末年引董卓進京的何進,何大將軍,他也是殺豬出身的。現在我要講的這個人,你一定知道!“
”我知道?我們村的?“
”不是!是張飛!“
”張飛!?“冷槐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張的老開,上齒和下齒之間連著藕斷絲連的唾沫。
”他在開啟猛將生涯之前,就是在菜市口賣豬肉的。“
”沒想到劉關張里,居然還有個是殺豬的呢。“
看見冷槐不再生氣,劉浪對他說了最后一句話:”革命你就別去了,將來我家人如果有難,你幫幫,也算是幫著鬧革命了。“
從此,冷槐又繼續踏實地殺他的豬,而劉浪,卻再也沒有回過幕阜鎮。直到很多年后,他才聽說,他早在1912年春天,就死在外地了。而1912年2月,冷槐偶然一次幫人去縣城賣肉的時候,果然看見大清的衙門撤了,他心想,這算不算是革命鬧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