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頭戲來了。冷槐將重刀從籃子取出,沿著脊椎骨將豬破開,變成兩扇,兩個大叔按照他的指示,把左扇豬放下,擺放在案板上。先下掉兩個豬蹄膀,再用斬骨刀將將肋骨按照四根一份切開。此時人群中已有人喊:“我要前腿和兩根肋排!““給我切兩斤五花!““梅花肉留給我”“別聽他的,我訂的梅花肉!”
冷槐卻不理會,將這半扇理好,又取下另外半扇,更加熟練地理完,頭,腳,排,全部整齊地碼好。這時才抬起頭,看著眾人。至此,算是結束了。師娘微笑著把衣服給他,他穿上后,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表妹,果然她嘟著嘴,站在屋檐下看著自己。他笑了笑,又低頭拿起刀,問董家阿叔:“幾斤?“
“兩斤八……八兩,不……不要頸項,不要泡……泡油,不能……能多,不能少。“董家阿叔自小就結巴,現在五十多了,說話越來越不利索。
這是善意的挑釁!冷槐從籃里拿出切肉刀,甚至沒有比劃,直接砍下一塊,用刀尖一挑穿了個洞,把稻草伸過去,手指靈巧地挽了個扣,遞給董家阿叔。“多切了算我送的。”
“要……要是少了呢?”
“少了這塊送你,再另切一份!”表妹站在冷槐旁邊說。
“好!好……大的口氣!”董家阿叔笑著說。
“過一過吧?”洪管家走過來說。
“不……不了。”董家阿叔生怕冷槐出丑,委婉地說。
“那不行!”洪管家本就是來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
“我的……肉……肉我說了算!”董家阿叔對師娘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手就伸進衣服取錢。
“那幫我也切一塊!也兩斤八兩,不能多不能少。”
冷槐刀揮得更快,轉眼間肉擺在李管家面前。眾人不由得為這孩子捏一把汗。姓洪的是幕阜山大家,如果惹怒了他,以后這街面上怕是不好混出頭了。
洪管家冷笑一聲,”牛皮吹的厲害了!瘸子打屠十幾年,切肉還要帶細帶碎,你一個孩子……“話說到一半卻愣住了,秤砣剛剛好滑到兩斤八兩,不上不下。
眾人大聲哄笑,李管家有些不好意思。拎著肉正打算走,董家阿叔走過來,“要不……要我……我這塊也過給你看?”
李管家沒說話,看著董家阿叔的肉上了秤,兩斤八兩半。好家伙,憑什么他多拿半兩,臉都氣綠了,鼻子里哼了一聲就往家走。
”還沒給錢呢!“表妹尖著聲音喊。
這下大家笑的更歡。
冷槐很快就忙不過來了,他踩著細碎的腳步,扭著屁股,晃著肩旁,如跳舞一般給大家切肉。大家買肉過年,也算是年貨,看他露出孩子的頑皮,也不介意,反而增添了幾分喜慶。他揮著屠刀,三下五除二,一頭豬分毫不剩,豬頭豬尾,下水都被買了去。眾人都夸冷槐好手藝,一些半大的小子圍著他聊天。師娘來收案板他才意識到自己把主家的事做了。本該問問是不是要留些過年,現在可好。
“師娘,對不起,沒問一聲要不要留點。要不三口秦家的追回來一點?“
”傻小子,賣出去怎么能收回來。你別擔心,我這留了點。“師娘拎起籃子,那有些豬網油,板油,還有一盆血和一塊肺。”我們娘兩過年夠了。“
冷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卻見師娘又取出一塊足有兩斤的方肉,遞給冷槐,”這是擔秋趙嬸買的咱家的豬肉,她去年在我這借了去招待客人,如今切了兩斤還我。就算你的刀頭肉,等下我再給你兩錢。你忙了一天,幸苦了。從今往后,請你的人不會少,可要好好干,別把你師傅招牌毀了。”
冷槐把肉往回一推,“師娘,我從十歲跟了師傅,你們養了我三年,教了我手藝,今天還把豬給我做頭工。是我欠你的!”
見冷槐不肯要,她就留他吃飯,冷槐倒沒有拒絕。不過后來冷槐從不在替人殺豬時,在主家吃飯,那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