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的冬天,是董世恒在幕阜鎮的第二個冬天,為了在結束任期的時候能回到隘城,他使出了百般努力,幾乎花了大半時間混在縣委里,把自己為數不多的政績放大了再放大,反復地展現給每個領導。哥哥董世永遵循著父親的遺志,負責任而不失時機地幫他打點上下,他幾乎確立了將來的方向。一次他和領導開完會,副書記突然留他吃飯,一向謹言慎行的書記突然喝了點酒,推心置腹地對他說了一席話。原來副書記不太看好他直接回隘城。他認為以鎮長的身份回隘城,是不可能有太好的發展,但如果是書記,那就另當別論了。言下之意是讓董世恒多呆兩年,直接升到鎮書記再回隘城。這雖然讓董世恒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副書記其實也是有利用他為自己撈政績的動機,他當然不敢戳穿,于是只好勸自己盡量沉下心呆在那小鎮上。吃完飯后,時間已經很晚了,董世恒不想回自己隘城的家,心情不好的他干脆開夜車回幕阜鎮。
他搖下車窗,讓冷風吹進駕駛室,一時心情有些苦悶。自己已經三十多歲,一個鎮長還要做幾年,就算一切順利,兩年后升書記,起碼還得干上三四年才能上一級。他一連抽了半包煙,車子才開進幕阜鎮。這時已經半夜十二點過了,幕阜鎮的路燈已經熄滅,露出漆黑的夜幕下閃閃的星光,月亮懸在南山頂上空,像自己一樣孤單,鎮上的房子只有方方正正的幾何剪影,沒有一盞亮著的燈。他的房子是院子里坐北朝南一樓,他停好車,在水池里洗了洗手,掏出鑰匙開了門,心想董青檸定是又住在老師宿舍了,但當推開自己臥室房門的時候,居然聞到一股幽香。他心想難道董青檸睡在自己房間了?摸到開關的手又縮了回來。心里不禁有一絲內疚,董青檸從學齡起,就是一個人睡,有時候做了噩夢會把他喊醒,他也會讓她睡在自己旁邊,但隨著年齡增大,估計董青檸已經漸漸知道男女之別,很少會睡在父親房間了。今天怕是又做了噩夢,醒來父親不在吧。董世恒輕輕地走到床前,生怕驚醒女兒,干脆打算和衣而睡,熬到明天早上。
他剛剛閉上眼,旁邊的被子動了起來。女兒翻身轉了過來,并把溫熱的被子蓋到自己身上。他早已累的渾身散了架,用手拍了拍女兒,很快就睡了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廚房里平平砰砰,只聽見鍋碗瓢盆的聲音,董世恒心說,不是給過你零花錢了嗎?怎么不去鎮上買點吃吃?他起身走向廚房,女兒卻在客廳里吃面條。見他起來,喊了聲爸。董世恒看了看廚房,有些疑惑,這時廚房里走出來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裙子的女人,手里端了一大碗面條,正是梅雨。
“你?”
“怎么了?不認識了?這是我們梅老師。”董青檸瞪著自己。
“當,當然認識?!倍篮忝腿幌氲?,昨天晚上睡在自己旁邊的,可能不是女兒。
“你起來了?昨天青檸補課,后來她在校門口等你,沒等到,我讓她就睡在我那,但她還是要回家等你,我就送她回來了?!?
”爸,你昨天晚上幾點到的啊?回來那么晚。“董青檸看樣子已經吃完了,站到梅老師旁邊。
“你爸早上才到呢。”梅雨朝董世恒眨了眨眼睛,臉色一抹微紅。
董世恒的心咯噔一動。
”梅老師,真是麻煩你了,哎昨天晚上開了個會,又陪副書記吃飯,一下子就耽誤了。董青檸真是多虧你了?!?
梅雨莞爾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面條,“我下了碗面,你吃吃看?!碧挚戳丝词滞笊系谋?,就拿起大衣架上掛著的女包,“時間不早了,我得帶著青檸去上課了。”
“爸爸再見?!倍鄼庮^也不回跟著梅雨就出了房門。梅雨后出門,走之前,抬頭看了一眼董世恒。那一眼看的時間稍稍有些長,而且她的眼睛是沖著自己的眼睛來的。那里有些慌張,有些勇敢,有些挑釁,有些欲語還休。董世恒接住她的眼神,突然就明白為什么昨晚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了,但他透過玻璃看著梅雨倩麗的背影,和高跟鞋冷冷的敲擊水泥地的聲音,又有些不確定。
過了一個禮拜,董世恒布了一個局。
他先是交代女兒說,今天晚上自己要晚點回家,可能不回回來。然后到了傍晚才跟梅雨發了個尋呼,“有會,盡量趕回來接女兒”。然后他故意拖到十點才從隘城出發,路上開得很慢,到家和上次一樣十二點多,只是這次他一點也不累,反而有點興奮。他緩緩地把車停下,拿出茶杯,喝了一口還溫熱的茶。抬頭看了看夜空,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他輕輕開了門,心跳突然開始加速,說實話,自己并沒有太大的把握,但他有些期待。他輕輕地推開臥室門,馬上聞到一股香水味,事實上上次就有香水味,自己當時也許是太累了居然沒有反應過來,他明白了幾分,又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這次他把衣服脫到只剩內衣,才鉆到被窩里,然后他假裝睡了過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張力,身旁人的呼吸聲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果然過了幾分鐘,旁邊的人把被子蓋了過來,一股柔軟溫熱瞬間吸引了半邊身體的注意。但這股溫熱很快就退了下去,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居然湊了過來,在董世恒的耳邊輕輕地說:“我去青檸的床上睡。”隨后就作勢要起身下床。
董世恒伸手抓住梅雨光滑的臂膀,幾乎沒用什么力氣就把她半直起的身子拽了回來。梅雨壓低著聲音,“哎呀——”
話音未落,嘴巴就被董世恒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