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炒?“
”幕阜鎮你知道嗎?“男人有些疲憊,又有些困倦的眼睛里眼神依然清澈。
“知道。”
“按照幕阜鎮的人燒法。”
“幕阜鎮怎么燒?龍頭鎮的燒法有什么問題?”龍頭鎮的是鄂東燒法,那就是采些新鮮藜蒿去掉葉子留桿切段,配著生姜辣椒,加臘肉炒熟。
“龍頭鎮的沒什么問題,只是今天想吃幕阜鎮的做法。別放藜蒿,就用辣椒炒,臘肉切大片,厚點,起鍋時再下點蔥管,灑幾顆豆豉,充一口谷燒酒就行?!?
男人在孫椒的店里吃了半年多,唯獨今天話不多,孫椒反倒有些好奇,便找了話。
“你是幕阜鎮人?”孫椒明知故問。
“不,陽新。”
“那吃不慣藜蒿還算鄂東人?”
“能吃慣?!?
男人回的話這般簡潔,讓孫椒有些憤怒。她就追問:“那你吃過兩次幕阜鎮的菜就想著讓鄂東人學著燒人家的菜?”
“想幕阜鎮了?!?
“是想幕阜鎮的哪個人了?”
“嗯,想啊?!?
”好厚臉皮,怕不是想幕阜鎮的女子了。“
男人抬頭看了看孫椒,又低頭吃他的蔥炒臘肉,他吃的那么香,怕是真的喜歡。
“你在幕阜鎮好久?”
“嗯,很久?!?
“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冷峰的人?”
男人這時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放下碗筷。坐直了腰背,看著孫椒。”那當然,冷峰是我兄弟。“
”哦?是你認識他,他不認識你吧?據說他可是個人物,見過主席真人?!?
男人咧嘴一笑,他笑的時候露出整排潔白的牙齒,嘴角有些張揚地上翹著?!八粋€窮小子,有什么人物不人物的。見過主席的人多著去了,主席是幾十萬一起見,又不是見他一個人?!?
“窮小子?你莫不是個生意人?看人就看窮富?”
“不是。”
“那為什么說人家是窮小子?”
“就是窮小子。他的個性,一輩子都是個窮光蛋。只會讓自己過苦日子,讓妻子跟著她過苦日子。”
“只要是個好人,苦一點也沒關系。”
雖然那天的對話讓孫椒生了好幾天氣,但往后她跟男人的話就多了起來。她才意識到,肖建國的來頭不小,他居然是龍頭鎮文化站的站長,吃商品糧,拿工資。怪不得他穿衣服那么講究,甚至他還看見幾次肖建國來的時候是一輛吉普車送他來的。他年輕時候讀了書,又考了個什么學校,去幕阜鎮那會兒是插隊,回陽新后就分配到了文化站,再過了幾年,三十歲不到就做了文化站的站長。孫椒不知道文化站是干什么的,但肖建國說只要她去看電影,提前告訴他一聲,會給她安排最好的位置。孫椒還嘲笑,原來是個放電影的。但他真的跟著肖建國去看過一次電影。
但她不知道自己那座位是不是最好的座位。因為那是放映室旁邊一個小房間,算是包間,在那里,肖建國膽大包天地牽了孫椒的手。孫椒沒有天真到以為這人是她的歸宿,但也沒想到僅僅半年后,肖建國居然就要逃離龍頭鎮。不熟悉內情的人,只以為肖之所以要逃離是怕剛剛出獄的孫遠,但肖告訴孫椒,自己闖了大禍,要去坐牢,逃離也無濟于事。于是孫遠出來后,肖建國被判了兩年。但孫遠沒有來找孫椒,而孫椒等了肖建國兩年。肖建國出獄后,覺得暫時不到龍頭鎮呆了,說自己打算去幕阜鎮辦一個幼兒園,并且自說自話地去了幕阜鎮。
就這樣,孫椒決定追著肖建國到幕阜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