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水庫對于隘城人,不是什么新鮮的事。
當趙野帶著部隊進入隘城后的第三年,一項浩大的工程就開始了。修河的整治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了。縣城的地勢低洼,河堤老化,每年水患,并且從清朝就修好的地下管道里的污穢物總是會趁內澇外洪的時候翻出來示眾。雞鴨牛羊的糞便是基本配方,死貓死豬死狗也就罷了,刀斧棍棒也是常事,骷髏尸體槍支事就大了。趙野和冷星雨到處走訪查問,那些骷髏肯定是有些年頭了,尸體也是極度腐敗,沒法查證身份,猜測是暗殺私刑之類的勾當,槍支都是些古老型號,冷星雨看了一眼,估摸著是已故游擊隊員以及不明身份的民間抵抗人士以前存在某些地方的。
“每年都要沖上來一些。”
“沖個幾次也就干凈了。”縣黨委副書記兼婦聯主席冷星雨說話少了些沖動,多了些沉穩。
“要整一整了。”
趙野說的“整一整”絕對不是小打小鬧。冷星雨對這個說法很熟悉,每次要到弄大事,他都會說整一整,當初炸南潯鐵路,殺黎邦福,處決李戰,都是整一整。
后來趙野作為隘城的第一任縣長兼縣官員,他將這個工程放在首位。不過修河不只是隘城的修河,是贛北七縣共有的,趙野心甘情愿牽頭這個事,因為這的確是造福一方的好事,而且除了他也沒有別人有足夠的號召力去領導此事。但對于隘城人來說,修河水位一旦上漲無法避免會對城區造成巨大的威脅,西邊的一整條街乃至小半個城區都會被淹沒。當時有兩個方案,一是將堤壩筑高二十米,但是無法杜絕水患的風險,工程量也會變大幾倍。二是放棄西街。平常百姓沒有不樂意搬遷到東部新城區的,畢竟政府承諾興建贊新的磚房來接納,但李宅和董宅都在西街。正當趙野為難的時候,李征十分大義滅親地說:“淹了吧。”工程從46年就開始了,一只持續到56年才結束,過程非常順利。趙野和冷星雨分別因為工作的突出被升了一級,并被調任到豫章和柴桑。
但對于城北三鎮來說,黑龍潭水庫則是一項大工程。本來黑龍潭水庫很小,只是盤踞在幕阜山李家莊邊上一塊小水潭,面積也不過一百來畝。雖然有時山洪水會讓水面擴大幾倍,但絕大部分時間一眼能望到頭。進入60年代,除了戰亂平息后在外地躲反的人陸續返鄉之外,也響應人多力量大的號召,每家都生5,6個小孩,多的7,8個也是正常現象,直接導致城北三鎮人口急劇增加,光幕阜鎮就一下子有了五萬多人,大橋甚至有六萬多,橫路稍小但也有兩萬多人。為了滿足大集體時代耕種灌溉,飲水的需求,結合黑龍潭水庫周邊山谷的地理環境,政府決定擴建黑龍潭水庫,本來一百多畝的過水面積,竣工后會擴大上十倍。工期從1956年開始,目標1966年竣工。而53年,趙野調走了,所以這個工程由李征牽頭籌劃,杜俊修批復,具體執行由李闖和陳覺經手。
方案其實很簡單,把黑龍潭周圍所有的山谷全部挖低,地勢低洼的十幾個村莊搬遷到國道邊上,然后在幕阜鎮的三口村,大橋鎮的吳家村北各修一個大壩。那時新中國在長江以北幾乎沒什么重工業,如此重大的水利工程沒有任何機械的輔助,純靠人力是非常艱難的。最開始的搬遷工作是由鎮政府配合完成,然后隘城的兩個營成了工程隊的先鋒。但兩年后發現黑龍潭的水位暴漲,于是一度停工。直到1958年,水位才退下去,但先前挖好的那部分又被幕阜山上的巨石和淤泥填滿,相當于白干了兩年。而且工期已經過半,執行方才意識到工作量之巨大,于是政府從各村各鎮號召百姓加入工程。為了吸引足夠的勞動力,陳覺提議給百姓發糧。李闖去跟李征請示兩次后均遭拒。最后一次拖到59年底李征突然改變態度,一口答應了下來。坊間傳聞吳恙出面去找了李征,他才同意的。李闖勤勤懇懇,吃住和老百姓一起,陳覺則親自指揮部隊的士兵一起做最苦最累的活。但即便如此,一直拖到1963年還是沒能完成工程。為此陳覺和李戰兩人都受到處分,并被踢出了團隊。轉而由信任的副縣長周冬青接管。
周冬青是湖北人,工程兵出身,有過路橋的修建經驗,本人做事踏實有序,但脾氣有些耿直,一上任就唱反調。李征怎么說他也無動于衷,后來和杜俊修一起找他談了好幾次話,他才挑明態度。意思是幕阜山是天然溶洞,里面的水源豐富,沒隔幾年一定會有山洪,這個工程如果沒有大量的勞動力和機械設備的輔助,是無法靠人力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的,而且之前的工程成果目前已經被幾次山洪摧毀殆盡,幾乎等于推倒重來。他甚至單獨找到杜俊修,認為李征有故意刁難陳覺和李闖的嫌疑,但杜俊修批評了他一番,讓他“不要破壞同志間的團結”,而是把工作的重心放到水庫的修建上。周冬青十分抗拒,但是他也答應會仔細研究方案,要做就要做成功。到了1965年,工分制正式實施,周冬青抓住機會,和李征杜俊修商量每個勞力的公分問題,他建議18歲以上,50歲以下成年男子每天從10公分提高到15公分,女姓從事體力勞動者也拿15公分,后勤的12公分。他心里盤算著等李征拒絕他,他就直接去找杜俊修,大不了上報到柴桑,豫章。沒想到李征回他:”你是對的,近三年黃河蝗患水患,長江沿岸大旱,我們應該考慮水庫勞力的生活問題。“第二天不僅他本人蓋了章,而且拿給杜俊修,又讓他也蓋好章之后,親自送回給周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