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原本的自我被活性化的“偽裝”侵吞,“他”或者說“牠”以第一人稱視角看到了一些記憶片段:
……
一個女性養育兩個女兒的過往……
雖然很辛苦,但又有著零星細碎的幸福……
兩個女兒總是把撿來的糖紙折成千紙鶴串在窗前……
婚前看似老實的丈夫婚后成了酗酒成癮的賭鬼……
她不明白為何枕邊人會突然變成這般擇人而噬的樣子……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數”吧……
……
數次將麻繩套上橫梁……
也曾在菜刀磨利時盯著丈夫醉酒后毫無防備的睡顏……
但在付諸行動前,咯血的咳嗽聲先驚醒了孩子……
放棄治療省下的醫藥費變成了女兒書包里的書本以及身上的新衣……
臨終前,她把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烹飪技術傳授給了大女兒……
……
對不起……
是我沒用……
將你們帶到這樣的世界上……
彌留之際不舍與悔恨化作未能說出口的道別……
……
強烈的情感并非只會寄宿在自身的軀殼之中,也可以烙印在他人的回憶深處……
姑且稱之為“慈愛”吧……
而此刻這份“情感”卻獲得了“活性”……
活性的來源正式“天秤”規則本身。
幾日前,魔界人對李洵的“治療”本質上是對“天秤規則”的運用。以黑色砝碼激發“活性”修復傷體雖是出于善意,殘留的污染卻如附骨之疽。
所幸這份污染傾向惰性,加之李洵謹小慎微——即便知曉了“天秤規則”的存在,也從未主動以體內污染為媒介觸發其機制。
然而此刻……
瀕臨崩潰的精神鑿開理性的堤壩,洶涌的情感催化污染惡變。
“認知”決定“存在”,被博士嵌入世界底層代碼的天秤規則作出響應,方圓百米皆成法則畸變的溫床。
【白色砝碼……代表凝固與維持…賦予萬物以形…】
【黑色砝碼……代表流動與活性…賦予萬物以理…】
【若無覺悟.保持緘默……】
無聲的慟哭震耳欲聾,而作為關聯魔界人的個體,“它”也樂意給予一些小小的幫助。
“它”在聽……
聆聽哭嚎……
賜予歡笑……
包廂內的眾人首當其沖,四肢仿佛墜入泥潭,耳孔淌出瀝青狀物質,視覺與觸覺在詭異共鳴中交融。
滴答……
滴答……
黏液滴落聲從所有感官裂隙滲出,此刻“人類”與“人類”達成了血肉與意識層面的“共通”。
半空中的臨時指揮車內,科爾注意到1號安保人員的監控分屏已然化為雪花噪點。生命體征監測頁面也拉扯出單調的平直線,污染值讀數定格在80%的猩紅刻度。
“是死了?還是......”
她屈指憑空彈了彈全息投影,仿佛要震落那些不詳的數據。
——你這認知濾網也不太行啊?
(之前我有說過,這是機于其他封閉世界規則的科研成果產物,其資料早已“失活”,在當前世界沒有對應研究基數作為地基,直面污染還能撐幾分鐘已經算表現不錯了……)
博士溫吞的聲音接入通訊頻道。
——這也沒堅持到1分鐘吧?
科爾女士撇了撇嘴,對博士的說辭顯然不太贊同。
(從污染主體爆發,到其人格主體徹底失聯,共計經過2分30秒,我的站長大人。)
通訊頻道中,博士的聲音微微停頓似乎也帶著些無奈。
(建議啟動站長權限,將災厄誘導至平行世界進行放逐……)
“再等等。”
科爾回絕了博士的提議,隨即從指揮椅上站起身。
(除8號、9號繼續搜尋目標妹妹李云外,全體行動組解除重火力限制,無人機矩陣獵殺模式啟動,對目標半徑500米范圍實施無差別肅清。)
她在虛擬投影地圖上劃出猩紅警戒圈。
“我親自進場。”
下達完指令,科爾看向已經將指揮車設置為智能托管模式,理所當然地打算與自己同去的弗雷德。
“你留在這里,隨時準備為我提供支援……”
“可是……”
金色短發少女弗雷德皺了皺眉頭,下一刻她的抗議被自家上司一個手勢打斷了。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
科爾活動著自己的手腕。
“你負責監控各單位污染指數,每15秒進行一次,并進行記錄......”
雖然對于能分割思維線程的科爾而言,監控指數這種事情她一個人就可以完成。
但是總要找點工作交給可愛的下屬不是么。
“遵命,BOSS。”少女咬了咬牙,“請務必小心。”
“聒噪,你以為我是誰?”
接下來按照科爾的指示,指揮車降落在封鎖線外圍。科爾剛下車就嗅到了硝煙與鮮血的腥甜,不遠處的人行道上橫陳著幾具尸體——有紋著花臂的幫派成員、邋里邋遢的醉鬼,甚至還有三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官差。在此后街臟兮兮的路面盛開著紅白相間的血肉之花,彈孔在混凝土墻面綻出蛛網狀裂痕。
“黑色右手”安保人員忠實地執行著科爾的命令,數個狙擊手在制高點完成布控。任何試圖接近或逃離警戒圈的生命體,不論是踉蹌的醉漢還是接到報案前來調查的官差,都在槍口的火花中化作新增的尸骸。
“哎呀~治安真差呢~”
看著眼前的景象,科爾很沒自覺地吹了個口哨。
“喂!那邊的外國人!你聽得懂我說的話么?!”
中氣十足的男聲從銹蝕的報刊亭后方傳來。科爾循聲望去,發現一名年輕官差正縮在掩體后對她招手,制服肩章顯示他只是個普通巡查。
“別過去那邊!很危險!”
科爾向對方擺了擺手,靚麗的金發在昏暗的街道中仿佛散發著某種光暈。作為統治者的元帥失陷在“1號站點”之中,這件事情瞞不住,當前區域上層勢力正在權力真空里蠢蠢欲動,城市的基層秩序逐漸崩壞如風中蛛網——當然,這些都不是她關心的。
穿過晦暗骯臟的街道時,科爾小心避開路面崩裂的腦漿,幾分鐘后她昂貴的皮鞋纖塵不染地停在那家地下酒吧正門前,霓虹燈牌上原本的文字此刻已經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歪曲成無法分辨的狀態。
(科爾女士……)
正要推門的動作微微凝滯,通訊頻道傳來略帶機械感的清冷女聲。
“是小媞拉米呀~怎么~想我了么~”
(根據動態定位系統顯示,您與弗雷德直線距離已超過安全閾值,周邊護衛人員數量不足標準值……)
“是這樣的~哎呀~你是在擔心我么~小媞拉米~”
(根據《外勤安全管理條例》第38條第4款,我有義務提醒您當前行為存在76.3%的違規概率。)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一會兒見~”
科爾哼著愉快的小調切斷了通訊,指尖撫過門把手上凝結的血珠。未上鎖的大門應聲而開,映入眼簾的景象卻有點出乎她的預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