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正氣，養于心與肩。

三教之中，儒家養浩然，佛教修無量，而道門，則擅養大氣。

今日，遠在南海云洲的儒家門庭，傳出了一則難為人信的小道消息，說是東邊官洲方向，有文圣出世的跡象。

作為引發這則小道消息的罪魁禍首，周自然正忙著應付眼前事……

“素丹師伯，您說鐘師姐向弟子討教，是不知天高地厚。弟子覺得不對。”

“弟子不才，被掌教師伯夸一句天外謫仙，被素翎師伯評一句三千年道統第一人，都只是口頭虛名而已，除了當日將王官陵請下武當，就再無建樹了。”

“反觀鐘師姐，我輩弟子十萬眾，師姐能排入前十，自然是有過人之處，畢竟不是誰都能讓素丹師伯不辭勞苦地耗神煉丹、養精補氣。”

“你說呢？鐘師姐。”

此話一出，不諳世事的弟子們多是神情向往，羨慕鐘師姐能得首座看重，而一些老成練達之人，則不禁細嚼個中含義。

鐘靈毓掩嘴而笑，一副嬌羞模樣，眼波流動，更讓無數弟子失神，便是玉清殿前個別心境不穩的師長，亦忍不住一陣恍惚。

她笑顏如花，卻是應道：“玄君師弟真會說話，可師姐還是想要與你比比嘛。”

這位拜入教宮前曾為青樓花魁的鐘靈毓，所想其實很簡單，聽從素丹真人的授意，在眾目睽睽下逼迫玄君子出手，試其修為。

周自然單手背在后，拂塵揚在前，從容笑道：“比試不急。”

見“高高在上”的玄君子再次推讓，馬上就有人想要開口起哄，予以譏諷。

然而，卻聽他馬上又說道：“不過，既然素丹師伯已經開口……指點不敢說，我就先送師伯與師姐一句話吧。”

說話的同時，他饒有深意地看了眼身后的素丹真人。

那位矮胖首座愣了片刻，卻是莫名心虛，斟酌前言，更有不詳預感。

圍觀弟子亦多是閉上嘴巴，顯然對他要說的話，感到好奇。

“鐘師姐，素丹師伯。有道是——”

“天生我材必有用……”

話落同時，周自然悄然滑過手腕的第二道血痕，就見那無風自動的衣衫周圍，竟是霞光彌漫，甚具風采！

……

遠在萬里之外的南海云洲，幾位書院先生同時仰首，于各處眺望東方，臉上均是神色復雜，目中盡是疑惑不已。

……

而東方的武當山上，玉虛峰處，已傳出此起彼伏的驚呼：“大、大道真意！”

“大個屁，大道真意為道門無上境界，蘊含天地陰陽氣機，這霞光……絕不是大道真意。”

“那是什么？”

“真要說的話……我曾隨師傅去過南海云洲，玄君師兄此時展露的霞光，其中氣機倒與儒家那些書生有些像。”

“儒家？浩然氣？”

“啊對對對對對！”

玄字輩弟子多有議論，六脈首座則已相繼站起，身后素字輩師長更是目瞪口呆。

“我、我等道門正統，怎、怎、怎出了個文圣胚子！？”

“是吧，師兄也看出來了！”

“當年前儒林圣賢陳宗頤訪我武當，與先任掌教明陽師伯進行儒道之辯，彼時陳宗頤就出現過這種霞光氣機！”

“天地浩然氣，文圣風采！”

隨著素字輩這些閱歷不凡的師長道出玄機，眾多純陽弟子紛紛咋舌，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好嘛，不是說玄君子乃三千年道統第一人？

這下怎么又成了文圣？

不就念了句詩嗎，這詩又有什么了不得？

天生我材必有用……

在素字輩師長們震驚的光環加持下，所有人都聚精會神，開始仔細品著玄君師兄所道出的詩句。

然而，當他將整句詩念完，玄字輩弟子茫然居多，素字輩的師長卻是個個臉色玩味，多有向那位矮胖的梧桐山首座投去古怪目光。

“天生我材必有用，莫讓身體被掏空。”

素丹真人臉色微變，向來圓滑的嘴臉，已是如何也笑不出來，反是漲得通紅。

場下那位風情萬種的鐘靈毓，卻是笑得花枝亂顫，饒有深意地賞了玄君子一個眼色，拜服道：“師弟評點妙哉，師姐自愧不如。”

就連向來穩重的大長老，也理了理衣衫，展顏笑道：“師侄此話，說得恰到好處。”

眼見大長老如此，更是引得素字輩師長們開懷大笑，目光均在素丹真人與鐘靈毓身上游離。

素丹真人肥胖的臉頰更覺發燙，最后干脆大甩衣袖，在自己位置上坐定，閉目不再言語，心中已在揣摩得讓出多少靈丹才能堵住這位玄君師侄的嘴巴。

周自然這話，可謂讓深諳內情的素字輩師長們深以為然，可不通其事的玄字輩弟子們，對玉虛殿前一幕卻更覺茫然。

什么情況？

這位鐘師姐怎么就這樣退了？

不是要逼玄君師兄出手？

周自然長松一口氣，目光不經意間朝某個方向掃了一眼。

寶兒快到了！

但求八戒留倆屁讓我熬過去啊！

玄字輩弟子們意興闌珊，費解之余多是議論玄君子只會呈口舌之能，目光開始回到十座擂臺上。

其中一座，空空如也。

一道高大臃腫的身影，走了上去，沒等他的對手登臺，便抬手阻止道：“這位師弟且慢。”

說罷，目光遙望一百九十九階石梯之上，看著那道轉身而去的背影，高喊道：“玉虛一脈，掌教真人真傳，玄庚子向玄君子討教！”

“掌教真人的真傳弟子？豈不是顧師姐的師弟？”

“這位肥頭大耳的玄庚子又是哪號人物？”

“嗐，你們就孤陋寡聞了吧，玄庚師兄俗名李長庚，可是當朝國士李淳安嫡子，天賦亦是不低，入門不過數年，據說已踏入筑基境，只是在他之上有位顧師姐壓著風頭了！”

如此一來，這些弟子們再次來了興致，起哄陣勢，比起先前還要更大。

“玄君師兄，下來啊！”

“玄君師兄，應戰吧！”

“玄君師兄可別只會夸夸其談啊！”

周自然探眼朝幾位首座看去，便見剛才還在因為素丹真人的事情捧腹大笑的掌教真人，此時已是閉著雙眼，恰似養神。

沒想到啊沒想到。

看來圓滑的素丹真人所言不假，鐘靈毓出場挑釁，自然跟他離不開關系，但究其原因，多半真是有人托他這樣做。

細細想來，六脈首座哪個不對自己修為境界好奇？這六位師伯怕早已暗通款曲，給自己施壓。

他嘆了口氣，再次轉身，面對場下眾人，正想對那位李長庚評點兩句，卻聽旁邊傳來嬌喝：“胖球兒你休得猖狂！”

周自然側目看去，已見恬靜可愛的小師妹跑到身邊，低聲道：“師兄放心，我已經把八戒安撫好了！”

周自然接過小豬，見它臉色痛楚，身子還隱隱在顫抖，不由心生疑惑，忙低聲問道：“它放屁了嗎？”

寶兒得意回道：“一個沒放！師兄放心吧！八戒會很聽話的。”

說罷，就見她往前一個箭步，凌空飛下石階，穩穩落在擂臺之上。

“噌”的一聲，二尺細劍拔出劍鞘。

“胖球兒，想跟我師兄切磋，先過我徐寶兒這關！”

她身材嬌小玲瓏，就這樣握著劍，滿臉不忿地盯著高大臃腫的李長庚。

她真是可愛極了。

場面真是滑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