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卓渝沒有完全“掉線”，只是意識極其模糊。

酩酊大醉一般，腦子渾渾噩噩的。

類似的感受得追溯到三年前了，那時他們幾位練習生剛剛結束一整天的唱跳練習，被公司老板親自叫到辦公室。

“恭喜你們，DNA娛樂僅存的七位練習生，從明天起，咱們正式進入出道倒計時，六月初，以男子偶像組合，正式出道！

“孩子們，恭喜你們！”

那天是吳卓渝短短二十幾年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那天他喝了很多，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第一次把欣慰的老板灌得不省人事。

回到宿舍，用盡最后一絲清醒打電話給爺爺，電話里哭了兩三個小時。

但今天……搞砸了，全都搞砸了。

吳卓渝陷入極度的難過中，連腦海中不時浮現的連串陌生畫面都熟視無睹。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隨著腦海發出“嗡”的一聲，他才像夢中的人被人叫醒。

睜眼，眼前一片模糊，片刻后才恢復清晰，眼角居然隱約有淚水。

吳卓渝低下了頭，連帶右手的麥克風一起，雙手背在身后。

不敢看候演觀眾席，更不敢看導師們，他已準備好接受“羞辱”。

一秒，兩秒，三秒。

沒人開口，卻有掌聲響起，孤零零地，在偌大的演播廳回蕩。

吳卓渝無比錯愕，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

抬頭，《創造藝人404》導師團團長，圈內資歷頗高的連總從中間的座位站起來，面朝著自己鼓掌。

他不光是導師團團長，還是自己在DNA娛樂的老板。

很用力，卻又克制，好像把所有復雜情緒都包含在其中。

吳卓渝剛好跟他對上目光，其中有痛快，有贊賞，還有……欣慰。

一個，兩個，導師們都站起來，練習生們也跟著站起來。

傳染一般，掌聲鋪天蓋地，響徹整個演播廳。

吳卓渝懵了，非常懵。

這是……對我的災難級失誤進行鼓勵？

但全場的氣氛顯然不像是這樣，好多練習生甚至開始歡呼。

“嗚呼！”

“吳卓渝！吳卓渝！吳卓渝！”

“渝哥流弊！”

“渝哥起飛！”

給吳卓渝完全整不會了，條件反射鞠躬感謝，靜靜等待導師的點評。

“我先來我先來！”導師林婧連忙搶麥，“連總和靛哥肯定要說一大堆，我不先說肯定得忘！”

被她提到的兩人都是一笑。

林婧是國內頗具知名度的演員，電影電視劇都有涉獵，且成就相當不俗。去年她參加一檔大齡女明星再就業女團綜藝《姐姐們乘風破浪》成功翻紅，所以被節目組邀來作為導師。

“太！好！聽！了！”林婧瞪大著眼睛，幾十歲的人說話跟個小女孩一樣，“卓渝的唱跳水平我是早就耳聞的，但加試的這首歌，真的給了我很！大！的！驚！喜！你那小嗓子，怎么能怎么能……這么清亮，又這么有故事感呢？”

林婧搖頭晃腦，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子，手上還要做些別人看不懂的手勢，一會扭做一團，一會擺來擺去，最后豎起一個大拇指，“我不管別人怎么想，今天小渝在我這，就是這個！”

吳卓渝身體先反應，連忙鞠躬感謝，腦子這才跟上，又驚又懵。

等會兒，加試？我還加試了？

不是……我不是唱跳都沒開始嗎！怎怎怎么就加試了？

吳卓渝腦子都要結巴了，臉上卻只敢露出認真傾聽的神色。

怕自己拙劣的演技被老戲骨看出心中的惶恐，他腦袋略微前伸、稍偏，不給眼神接觸的機會，顯得很誠懇。

隨后兩位導師對吳卓渝的表演也是大加贊賞。

一位是國內年輕一代實力名氣兼顧的歌手鄒深，跟婧姐一樣，對吳卓渝加試的歌曲十分吹捧，并且很惋惜這次只能聽到清唱，希望以后有機會能夠聽到正式版本。

另一位導師是來自南韓的偶像藝人鄭秀晶，她是南韓女團F(x)的成員之一。

鄭秀晶重點表揚了吳卓渝的唱跳舞臺，表示不愧是內娛男團的天花板。

吳卓渝內心尷尬，臉上感謝，一一應付過去。

沒聽說恐慌癥會導致失憶啊……可為什么我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難道是頑強的意志力創造了醫學奇跡，我在腦子瓦特的情況下憑肌肉記憶完成了初舞臺唱跳，并且還加試了一首自己完全陌生的歌曲？！

應該不至于這么扯……吧？

除此之外吳卓渝已經想不出第二個原因。

“我對卓渝的實力從來沒有任何質疑。”又一位導師司海生點評，“無論外界怎么看，卓渝一直是我心目中，國內首屈一指的實力偶像。”

司海生男團出生，隊內主要負責說唱，也是這次節目的說唱導師，“這次的舞臺，我想完美證明了這一點，至于加試的自作曲……

“以我的創作水平，我認為不足以評價這么優秀的歌曲，兩個字完事兒，‘好歌’！”，言罷，司海生朝吳卓渝壞笑著眨眨眼睛。

司海生，外號靛哥，所屬公司DNA娛樂，國內頂級男團“Moonbow”成員之一，所在團隊是國內毋庸置疑的人氣第一、話題第一、盈利第一，號稱內娛男團天花板，更有甚者，稱他們是人均頂流。

沒錯，這司海生與吳卓渝同公司、同團隊，一起從練習生到偶像，從幕后走到臺前，一起成團出道。

嚯！

全場嘩然！因為有鏡頭在，練習生們的反應更為夸張，大張著嘴巴恨不得塞下拳頭。

【導師都沒資格評價的好歌！】

這是怎樣一份殊榮？

礙于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是沒人覺得有吹捧嫌疑，但一眼望去，至少大部人已經完全服氣。

吳卓渝站在臺上，看看“捧殺”自己的司海生，又看看練習生們震驚后也認同的模樣，雖然還是沒有實感的狀態，但至少心情放松了些許。

納悶自己到底是唱了首什么樣的歌啊……

“司老師過獎了，這首還只是半成品，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需要……”

“半成品都這么厲害，完整作品豈不是要起飛！？”司海生一臉夸張。

吳卓渝不敢再讓他開腔使壞，“謝謝謝謝！謝謝老師！”

最后的點評交棒到導師隊核心人物——連義耕手中。

連義耕，37歲，國內初代唱跳偶像，千禧年初赴南韓進行唱跳學習，第一位于南韓出道的華國藝人。合約到期歸國后，連續三張專輯展示了深厚的舞臺掌控力，是韓流來襲時國內唯一拿得出手的本土偶像。

2014年，他成立自己的經紀公司“DNA娛樂”，此后工作重心大半放在了藝人培養及公司經營上，所以圈內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稱呼一聲“連總”

如今已是功成名就的連義耕看著吳卓渝，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臉上五味雜陳。

吳卓渝也看著他，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那個出道在即的早春，他們七人興高采烈，“以下犯上”，把連總灌了個大醉。

兩人不知是不是在想同一件事，但默契的相視一笑。

連義耕拿著話筒的手微微一顫，不向林婧導師想象中長篇大論，反而半晌才憋出一句，“挺好，挺好。”

吳卓渝上臺以來第一次笑了。

鞠躬，致謝。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但終歸是沒有讓期待著他的人失望。

喜憂參半，心情復雜，但至少眼前的一關算是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