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的雨水掉了下來,點點滴滴,被無限延緩的時間,隨雞鳴的一聲叫響而慢慢流失,從口中吐出了黎明,慢慢地浮現在那有著微彩色的天空中。
白冰寒蹲在林子里面的一棵樹上,樹枝上還殘留著幾顆露珠,透過光線的照應,可以發現后面的樹上還藏留著一男一女,露水剛想打在泥地上,恰恰碰到了張小二的腳。
四人盯這眼前的一家深山老林的客寨,那正是先前張小二被關押的地方。客寨門窗緊縮,里面看不清任何東西,倒是客寨木墻上滲滿了水,只有客寨的庭內還有著一匹白馬,白馬的身后披著木質的車輿。
“喂!公子!他們回來嗎?我怎么絲毫感受不到啊?”
白冰寒的身后傳來的幽凝的聲音,幽凝的身旁正是一臉嚴肅的程峰。
“稍安勿躁。”白冰寒的眼睛集中著冷靜,黑色的發絲不知不覺早已掩蓋住了他的眉毛,樹葉上的雨滴打在他那白袍下,慢慢變成了灰色。
樹下的張小二帶著蓑笠,倒是有著商人不嫌麻煩的性子,但他卻沒有說話,腳下的泥地濕漉漉的一片,凹凹凸凸的像極了他那現在的心情。
幽凝吐了吐舌頭,日光漸漸地升了起來,細縫里的陽光隨光鮮亮麗的露珠下墜,換來了一陣清熱的感覺,幽凝的神經突然一繃,紫色的眼瞳下模糊一片,只有能偶然看到樹下飛動著的液體水泡。
“公子,他們來了。”
幽凝小聲一說,在場的所有人都神經緊繃。眼前的客寨倒是只有幾片落葉拂過,掉在地上的時候,才慢慢地可以聽見客寨的另一側傳來了腳步聲。
“老大,就是這了。”
一群身穿黑袍的人停留在了樹邊,還有幾個人躲藏在樹的后面,為首的一個人瞇著眼睛,眺望著眼前那客寨的外邊。
“確實有人的氣味,但好似好像不多。”那位為首的黑袍男子憑借著歲月打磨出來的嗅覺,察覺出來了一絲不同。
“老大,你忘了你那客寨的暗房,那可藏得深,他們幾群人可以把那個商人找出來,肯定也把人藏在了那里。”
為首的黑袍男子點了點頭,畢竟現在還太遠了,察覺不到完整的氣息倒也是正常。
“那現在我們怎么辦?直接沖進去嗎?”
“不急,稍安勿躁。”
話語剛落,庭內那匹白馬就如同通靈性一般,望向了黑衣人群的一側,帶著迷惑的眼神中與無數的瞳孔對視,突然發出了大叫。
這一叫把真個黑衣人群直接叫懵了,大寫的驚訝打在他們臉上,為首的那位更是臉色難受,咬緊了牙。
“看來只能硬上了。”為首的男子咬了咬牙,向身后的人群打了一個慢慢靠近的手勢,便穿過樹林向客寨走去。
走過的泥地留下了腳印,上面被踩的樹枝掉下了幾片綠葉,掉在了黑衣人群的后方,從遠方看,就像是被白馬的吼叫嚇到一樣,幽凝也愣在了原地,望著那緩慢行走的人影再配上那馬鳴,喜劇得有點讓人納悶。
“這……這是什么。”
“當家的馬是北部很珍貴的品種,能在極冷環境下生存就是有著良好的嗅覺,因為它和我們混熟了,所以我們在靠近這里時沒有反應,但一察覺到陌生的人群靠近,警惕感就起來了,便開始放肆鳴叫了。”疑惑的聲音傳到了程峰的耳朵里,他便開始做起了解釋。
“原來是這樣。”幽凝點了點頭,心想看來今天的運氣都在我們這邊,這一叫,可是迅速地把僵局給打破了。
木欄扎在了那被水潤透了的泥土上,有點搖搖欲墜,中心的房子平穩地坐著,即使是身上留著汗,也紋絲未動。
“這墻上怎么這么多水啊?”為首的男子頂著黑袍,望向不遠處的屋檐。屋檐的頂上流淌著前不久剛下的雨水,迅速地滑了下來。
“這屋檐還挺寬的,再怎么落也不可能落在墻上吧!”濕漉漉的墻上,水還在從縫里慢慢流出,這種未知之水當時讓他想到了以前,一股不好的回憶充滿了壞運,涌進到了他的心頭。
“怎么又想起她來了,真是倒霉。”黑袍男子隨后往客寨的方向一指,身后的人群全部迅速包圍了客寨。
屋外白馬的頭跟緊著慢慢溜進庭院的黑袍人們,路過的老大順眼看了看那令人心煩意燥的眼神,白馬也懶洋洋地看著他。
“結束之后指定賣了你。”為首的老大在心里面暗暗說道,隨后慢慢地靠近緊縮的門。似聽懂的馬白了一眼離去的黑袍人,隨后甩了甩頭,毛上的雨水掉下時伴隨著一些自身的白毛,猶如白泉留下的瀑布。
“他們要好像進去了,公子。”
“嗯。”
又過了不久,只見為首的黑袍人一腳踹開了客寨的門,隨后人群便發瘋似地往里面沖去。
木門撞到墻后還回彈了一下,人群早已布滿了整個房間。房間里整整齊齊,桌子上空空蕩蕩,望向柜臺的一方,木柜的位置早已不平常,旁邊是一塊沒有門的口子,里面的油燈微弱,仿佛看不見光亮,里面更是安靜無比。
“老大,他們在里面嗎?我們要不要進去?”
為首的黑袍人老大眼神迥然,望著自己設置的暗房被光明正大的擺在面前,慌亂且不適的危險感涌上心頭。
“為什么要把暗房打開擺給我們看……還是說……”寒意冷冷地滲進了腦袋,為首的黑袍人張大了眼睛,迅速地回頭望向還在屋子里四處埋伏的弟兄們。
“快走,中圈套了。”一股想法伴隨著寒意,這才讓他意識到了不是暗房的門不是故意擺給他們看的,而是那位男孩等人在救出那位商人后就沒有再過來這里了,也就是說……這里在救完人后就再也沒人來過,更別提把人質送到這里來了。
“那之前的人的氣息是什么?”
房間里面早已亂成了一鍋粥,風吹動了墻上的木窗,水花四濺到地板上,為首的黑袍人朝著窗戶向外看去,外邊的林子一片寂靜,卻突然起來了波動。
“是他們!他們在那!”
黑袍人深吸一口氣,便一躍想沖出窗戶,可在一瞬間,腦袋里面的那股寒意慢慢變成了現實。只見木墻上的水開始了凝固,竟然變成了厚厚的一層冰,徹底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呼!”白冰寒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冷汗隨樹上的雨滴浸濕在他的衣服上,望著眼前的客寨被巨大的冰塊給包住,他給身后的幽凝和程峰打了一個手勢,隨后便沖向了客寨。
樹下的張小二看著眼前的一切,直接驚呆了,再回頭朝白冰寒幽凝的方向望去,便只剩下了波動的水滴和吹動的綠葉。
“可惡,這冰怎么這么厚啊。”慌亂在黑袍人群中展開,好在客寨比較老,還有空氣從地板上的縫里面進去,不至于有這窒息的感覺。
透過冰塊上的透鏡,可以看見三個漸行漸近的影子,為首的黑袍人老大卻閉上了眼睛,深呼吸后用力一拳打向冰晶,碎裂聲隨之而響,只留下冰晶外層薄薄的洞,外邊卻完好無塤。
“別費勁了,這種冰可不是簡單的冰。”
空靈的聲音忽然傳到了黑袍人老大的耳朵,他睜開了雙眼,透過冰塊,這才發現外邊模糊的人影。
“居然被那個臭女人的騙了,可真是可惜啊!”黑袍人老大惡狠狠地說著,不緊不慢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說吧!你們把我們叫來干什么?”
這不知事大的語氣和動作透過冰塊收進了幽凝紫色的萬花筒里,幽凝的臉色瞬間就不好了。
“喂,你這什么態度啊,形勢都分不清嗎?”
同樣的黑袍下出現了的是暴躁的聲音,少女的暴躁有滋有味,頗有生氣。白冰寒給幽凝使了個眼色,示意讓她不要著急。
“這次來只是想和風商協商一下,把之前我們那位商人的摯親交還與他。”
“摯親?我怎么不知道。”
“那夜于我們馬車劫去的人質便是。”
“那或許我要好好回想一下了。”黑袍下瞇起了的眼睛打著好玩的玩笑,另一邊的黑袍下就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了。
“程叔,他為什么還這么囂張?”眼下白冰寒正在斗智斗勇,幽凝不方便插話,便小聲地問起了一旁的程叔。
“剛才那人故意說到了柳姑娘的名字,實際上是想預估下她對于當家來說是否重要,好當做人質的打算。現在就是看雙方誰沉得住氣,當家一直提道張小三的弟弟,實際上是想迷惑那人別打柳姑娘的主意,其實當家心里面還是惦記著柳姑娘的。”
幽凝點了點頭,看似無道理的對話,實則處處有殺機,現在兩人的心境就如同冰一樣,誰先耐不住,冰就會破碎成碎片,碎片的殘渣就會扎傷自己。
“好像確實有這么一人,但我可不能確定,畢竟我們風商的人這么多,我不可能每個人都記得很清楚。”黑袍人老大笑道,看著眼前的小孩,漏出了如大人般成熟的笑容。
“那個青樓的主人是你們的人吧!”
“嗯?我可不知道。”
“那你們還半夜去救人。”
白冰寒冷冷的一句話直接戳穿了黑袍人老大內心的冰,他的笑臉瞬間被自己的謊言洗禮,轉為了一絲惡狠狠的模樣。
“是又怎么樣?”
“如果想保證他們安全的話,或者說想保證青樓的運行,又或者是風商的名聲,就敬請把人交出來。”
“我如果不交呢?”黑袍人老大的眼睛開始下墜,一道黑暗擺在他的面前,開始直視著眼前那位不簡單的男孩。
“我倒是希望閣下以大局為重,畢竟作為風商的老大,也就是微面御風,就算有著自己能跑的實力,但也不會忘了弟兄吧!”
“哼。”不屑地語氣從黑袍人老大嘴中吐出,聽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來,眼神中的殺意越佳越濃,但以白冰寒的視角,冰晶所浮現的惡意眼神倒是沒有殺氣。
“那行,你也得先放我們出來,我們才可以帶你們找人。”微面御風緩緩地說道,將難題推到了白冰寒這邊。
“好的,但只能放你一個人出來。”
平穩的語氣從白冰寒口中說出,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閉上眼睛的白冰寒伸出手來,只見完好無損的冰晶上瞬間融化出了一個口子,微面御風直接愣住了,這次并不驚訝于眼前之人的能力,而是驚訝于眼前不屬于孩子的氣魄。
“老大,這……”后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方才把微面御風給喊醒。
“你們見機行事吧!”說罷,便一躍沖出了口子。
待到微面御風沖出了口子,寒氣再次襲來,冰晶就如同盛開的雪蓮花一樣,再次擴展,又完美無瑕地縫上了洞。
“把人交出來吧。”白冰寒張開眼睛呼了口熱氣,周圍的空氣慢慢地回暖了起來。
“我可不知道人在哪里,你知道的,那天晚上又不是我藏的人。”微面御風兩腿緩慢落地,再次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幽凝狠狠地盯著他,白冰寒卻擺了擺手。
“那行吧,我帶你去見他。”
冰冰冷冷的話再次將現場的氣氛給沉默了,白冰寒眼神冷漠地再次看向張大嘴巴的微面御風,細弱的冰粒在他的白袍上面一同舞動,搖搖欲墜。
“哈哈!行,公子好生爽快。”微面御風車驚呆后大笑道,似乎對眼前這位男孩的看法重新發生改變。
“嗯,就這樣吧,你跟我走。”說罷,白冰寒舞動的白袍落了下來,呼出來的熱氣則飛向了天上,葉尖落在了客寨的上方,慢慢地成為了標本黏在了冰晶的身上。
“啊?公子你這干什么?”幽凝大叫道,沒了冷漠的眼色,就像是小孩子發脾氣一樣。
“程叔,幽小姐交給你好嗎?”
“沒問題,當家。”
“程叔,你也……”
“幽小姐,相信當家吧!”
望著兩張平淡的面容,幽凝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低著頭緩緩地敲打著自己的腦門。
“真搞不懂……算了,公子你小心吧。”
幽凝剛說完話,白冰寒早就不見了人影,一股惱火在她心中點燃,多虧了旁邊的冰塊,才讓她稍微降下來了溫度。
細葉打在地上,身邊傳來了微弱的腳步聲,生物之息與塵埃共奏。
“那個冰窖持續不了多久吧,你就不怕我的人出來。”空氣的后方中傳來了語氣,不一會就漸行漸遠。
“如果你們可以解決掉那個男人的話,就不會困在那里面了。”白冰寒冷冷的說道。
傳出叢林的剎那迎來了最近的太陽,瞇起眼睛落在了地上,身后也緊緊傳來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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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夏日的涼風吹起白袍,白冰寒輕輕地落在了地上,身后的人煙嬉戲,不盡入耳。
“還藏在原地,真是藝高人膽大啊!”一陣腳步聲快速經過了白冰寒,被封掉的大門卻被輕柔地打開,夏日的陽光終于照在了雅典的屋內,桌上還有這早已杯中早已泛黃了的酒水。
白冰寒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腳步聲也早就放下了腳步,微面御風盯著白冰寒的步伐,也慢慢地爬起了樓來。
“就在這了。”白冰寒打開了一間房間的門,里面的黑袍人一連串地被綁在了一起,都低著頭,在昏昏欲睡一般。
或許是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其中一位黑袍人抬起了頭,看著前面的一高一低,甩頭瞇了瞇眼睛,瞳孔突然間張大了起來。
“大哥你怎么來了?”
只見先前還躺在墻邊穿著黑袍的青樓之主慌忙直起了身子,但骨子里的寒意讓他的動作不聽使喚,作弄成了滑稽的模樣。
“來救你了。”微面御風笑著蹲了下來,可那位黑袍人之人的眼睛卻沒盯準微面御風,而是向后撇去,狠狠互相冷眼對視著白冰寒。
“大哥,你怎么和他一起過來了。”
“沒他我怎么知道你藏在這里啊。”
微面御風的笑意似真似假,說罷后剛想解綁,寒意直接段徹在他的手上,麻繩好似沾上了靜電,讓微面御風抽搐了一下。
“我們的人呢?”白冰寒身上圍繞著白霧,氣氛寒冷中凸顯了一絲焦灼,恐怖的反差臉讓還綁起來的那位黑袍人有點害怕,反倒是微面御風則還在笑著。
“差點忘了,哈哈。”微面御風再次站起來了身子,一副笑臉望著白冰寒。
“但在此之前,公子可不可以聽一下我的一個交易。”
“為什么?”空氣逐漸變得稀薄了起來,寒意透過白冰寒眼前二人黑袍下的脊背,墻的另一側則是熱鬧的早市。
“公子聽一下便可,不必敵意這么大。”
望著滿臉笑意的微面御風,白冰寒的寒意慢慢地減緩了下來,蕩起來來的白袍回彈般差點碰到了地板上。
“公子是從北方來的吧!依我看來,勢力應該還不小吧!”
白冰寒沒有說話,倒是微面御風沒有在意,繼續地說著。
“看來我們誠意還不太夠啊!這樣吧,我把我們風商的秘密無償告訴公子,就勞請公子聽我一言了。”
白冰寒仍沒有回答,或許內心不敢興趣,但微面御風卻早已來了興致張開那滔滔不絕的大嘴。
“公子認為這北國真有來無影去無蹤的微面御風嗎?”
白冰寒聽完這句話后好似來了點興趣,想了下張小二說的話,點了點頭。
“看來公子還挺了解我們風商的,我們風商確實有微面御風,但沒那個人。”
微面御風這猜謎般的話倒是沒有讓白冰寒一頭霧水,或許在內心的深處已經猜出了秘密的內核。
“應該說微面御風是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位就是他。”說罷,微面御風指了指那位青樓之主,白冰寒瞬間領意。
“我自幼父母喪于野火之災,北國的衙門不管事,我小時一直以來便是以偷竊為生,由于年數不大,技藝不精,大戶人家招惹不起,便也只能偷些家境一般的人。一日我正愁見不到下家,便偷得了一家近在眼前的屋子,這就是我碰到他的契機。”
冷淡又沉著,氣氛好似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被綁著的黑袍人低著頭,白冰寒望著微面御風,雙方的敵意都減弱了不少。
“微面御風其實是兩個人的名字,我是微面,他則是御風。那日我去他家行竊,行竊過后便被他追了上來,一路猛追被他逮到,這才讓我意識到他的輕功不菲。也正是因為他在輕功上的造詣比我高,所以把他叫做了御風。”
微面慢悠悠地說著,夏日總能透過著日光貫徹到別人的回憶,就好似昨夜的雨晾干了許久仍留有痕跡一樣。
“御風的父母很早的時候就離家出走,好在在御風身旁還有這一位親妹妹,兩位同甘共苦,相依為命。但可惜時日不長,趕在那日行竊之前,御風的妹妹不知為何得了重病,所以那日我偷完東西后御風才會拼了命去追。追到我后我兩都滿身精疲力盡,躺在了草地上,我倆不打不相識,便給我講起了他妹妹的事情來。”
二人的眼神中出現了一樣的光亮,就如同那日躺在草地上的黃昏,落在旁邊的湖里面的時候,靜靜地,云朵便離開了。
“我聽完御風妹妹的事后也由此生出憐憫之情,趕在我偷的錢不多,但也全來給他妹妹看病,涉足了千山百水,便也終于找到了一郎中同意為其治病,但終究沒有治成,御風的妹妹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夏日過后的秋來肅清,贏得的終究是接下來冬季的寒冷。
“完事后御風泣不成聲,我們還沒考慮接下來要干什么,就發現了其中的端倪,治病的郎中根本就沒認真治病,或許是看在我們是小孩的份上,沒有放在心上,這才導致御風妹妹的死亡的。”冷冷的氛圍中出現了讓人窒息的情緒,木墻是由紅木組成的,剛好覆蓋了那紅色的殺意。
“或許是上天除惡,就在我倆準備復仇的時候,那位郎中卻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屋子里,后來打聽死因,便是因為吸入了太多劣質的煙草造成的。事后我一直在想為什么會造成這樣的結局,想了許久后才發現,正是這天下的不公造成的。”微面站了起來,眼神中恢復了正常,更是出現了那道極易看見的夏日的烈火。
“因為沒有對藥方費用的標準,才會導致巫醫泛濫;也是因為沒人對煙草的價格做定義,才有了偽劣煙草的出現。種種不平衡的悲慘命運,也是因為真正的不平衡造成的。”
說話的聲音漸漸大了些,好似耳鳴剛結束一樣。
“這就是風商出現的起因,風商是我和御風兩人進行操辦,由于我頭腦比御風好使,又對其有恩,所以他認我為老大。我們風商力爭將整個北國的物價進行調整,由于御風的存在,衙門貴族很難對我們風商造成影響,但人的體力終究有上線,所以在御風被衙門追趕的過程中我則作為交接人存在,也就是在御風沒有體力的時候我代替他跑,兩個人的體力再加上先前御風的輕功功底,這就是早些年微面御風的真正由來,由于我是作為保護御風體力不支的存在,所以被稱作為微面。”
微微風氣,又換一面。白冰寒點了點頭,這才對微面的話起了信任。
“這次和公子交易,也主要是看在公子生在北國北部的家境,或許公子或多或少了解過我們風商的地域,因為某些原因,北部一直是我們風商拿不下的地方,倘若以公子的實力作為砥柱,便有了讓這世道平衡再添一筆的勝算。”
話語一言歸一言,終究落在了這最后一句的話上。白冰寒沒有驚訝,因為早在此之前張小二就如實說出了風商的情況,也料到了此番的目的是什么。
“那么公子的意向如何?”兩雙眼睛一同望著眼前的白袍男孩,白冰寒的眼神中空洞,如同冰窖里的冰一樣那么空靈。
“你們想為這世道多些平衡,無疑就是在打破這世道的平衡。”白冰寒冷冷地說著,先前的一聲不吭轉為了怒火攻心,讓眼前的兩人心中一驚。
“正是你們這些人無理取鬧的平衡,才會讓那些原本就有資格的人失去平衡的。”怒吼的聲音下形成反差的是矮小的身子,牢固的墻角下是不動的影子。
“你們風商的平衡表面上是平衡,實際上就是只單單的在捍衛著弱勢的一方,那些本身就沒有犯下錯誤的人卻要受你們的罪。”
“我們捍衛著弱勢的一方有問題嗎?”微面的臉色也逐漸猙獰了起來,手上面開始暴露起了自己的青筋。
“那你們考慮過那些被你們害過的人嗎?有的人原本有著幸福美滿的家庭,你們卻把她們唯一的活路給斷了,這是她們的問題嗎?”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我只知道若這世上沒有一個準確的衡量的話,只會讓心有不軌的繼續糟蹋這人間。”
“那你們的衡量標準呢?難道衡量得夠仔細嗎?不說整個世間,你們考慮了北國的所有人嗎?”
“我們考慮了北國的大多數人,難道北國的人不是貧多富少嗎?”
“那你們考慮了剩下的那部分人嗎?或者說那樣的平衡根本就無法存在,先人耗盡了歲月之久才維持了這時代的雛形,難道不就是通過歷代的平衡構造出來的?”
“平衡?如果你所說歷代延續的平衡是真正的平衡的話?那我們的命運同那些本就出生豪門的人的命運就平衡嗎?”
理論的不可解被微面一句揭出,奪走的是那最薄弱的一面。白冰寒沉默了起來,本就與世隔絕的他或許沒資格去談論這世間的平衡,但他內心卻堅信這自己的答案。
“所以才說真正的平衡是構造不了的,如果一味地想要去打破的話,只會造成更多的悲劇。正是因為有了出生豪門的人,與之對應的才有出生寒門的人,截然不同的兩個東西維持,才有了長期的平衡。”白冰寒的聲音緩了下來,如同寧靜不可侵犯的自然,若是有人打破,則會遭到災難。
“你們都是這份平衡的維持者,也就做到那樣就夠了。”
“但……但是……我不甘心。”與白冰寒相反的則是微面的咬牙切齒,埋在骨子里的仇恨在此刻要打破出來,想打破仇恨的人永遠是已經結下仇怨的人。
“我不禁目睹過,也自己經歷過,貧困的人死前的眼里只有著不甘,我寧愿這世間的人都是蜉蝣,也不會讓那這世間不平衡的因素去干擾那些人眼里的悲烈。”微面哈著氣,樣子可怕得讓一旁的御風都直冒冷汗,就像一只壓抑已久的野獸,只有在保護自己摯親才會展露出的表情。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不會助我們風商一筆之力了?”微面惡狠狠地說道。
白冰寒沒有正面回答,但是周圍漸漸變冷的空氣卻又表明他內心的堅定。
微面身上冒火的熱氣也開始逐漸消散,他冷眼看著眼前之人的決心,黑白袍的永生不可交匯在一起,卻都是純凈不可侵犯的顏色。
“所以看來我們是必定要與公子有一戰是嗎?”
“我有約在先,所以抱歉了。”
外邊的樹葉被難得的涼風吹走,青樓的樓梯口傳來了一絲冷氣,早已擺放了幾天的茶水開始變冰,呼吸聲伴隨著心跳,傳來的震蕩不斷地打撒著茶杯,慢慢地,桌子上早已是濕潤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