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這樣的心，父親我自然很欣慰。”見瑪麗如此單刀直入，克里斯托弗也不好繼續套近乎，但仍故作委屈的說道，“你如今倒是嫌我了，我說只是想同你親近親近你也不信。”話說的曖昧，但隨后便擺出了嚴肅的神情，與方才說笑時判若兩人，帶著不容違抗的氣勢，“有事幫忙的話說不上，只是有一事必須提醒你警惕。”

見他如此嚴肅瑪麗早已不自覺坐直了身體，又用了警惕這個詞她自然更為緊張，坐的端正，克里斯托弗見她如此很是滿意，但仍然笑著安撫，“倒也不必緊張至此，多半只是還未發生的事罷了，只是我料想她以后肯定會找上你，提前知會一聲，若是碰上一個叫安妮薇的姑娘，或許她還會自稱是你的姐妹，她想請你幫忙，你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這說辭與安妮薇提起克里斯托弗時幾乎如出一轍，瑪麗更加拿不定主意應當信任誰，處于為自己脫罪的心態，她潛意識里是更信安妮薇幾分的，但方才雖然只與克里斯托弗接觸了極短的時間，她心中已經對他有了十足的好感，也不愿意相信他是安妮薇所說的惡人，只是喃喃的問他為何如此。

“那姑娘不省心，嘴里雖然不會同你說謊，但她看人看事偏見太多，難免帶上自己的情緒，你可不要給她誤導了。”克里斯托弗做好了詳細解釋的打算，主動坐到了瑪麗面前的椅子上，從袖中抽出幾張卡牌蓋在桌上遞給了瑪麗，見她沒有接過的意思，只得又收了起來，“從前安妮薇仍在身邊時，我們幾人常在一起抽卡談天，如今倒是物是人非了。”

“從前你還是很喜歡那位姐姐的，可惜她后來聽了那個小子的蠱惑，走上了親生父母的老路，反而同我們敵對了。”克里斯托弗憤憤不平的給出了另一套說辭，“她的父母建立了一個組織，叫做融合派的，要將所有人的身體和心智都融合到一處，只有一個目標，一個意志，說是這樣便能讓大家團結起來做事了。”

“能團結起來，有何不好？”瑪麗在星空區時，人們想要離開那里前往外面的世界，拉攏人時用的也是團結二字，而她也確實體會過團結一致的好處，心里是贊同更多，但見克里斯托弗氣憤不已的樣子，也猜到這個團結恐怕里頭有什么貓膩，于是反駁前先問了一嘴，避免鬧了笑話。

“那可不僅僅是團結呢，他們要的是合一，后面他們又與一些壞人勾結，做出了那種東西，可以將人的身體溶化，所有人都像是水滴之于大海一般匯聚成一處，又可以分離出一些做別的事情。”聽到這樣的描述瑪麗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仿佛自己也被同那些不知道是誰的人溶化和到了一處，惡心極了卻無法分離。

“若只是如此，便也罷了，我想辦法將她關起來也就得了，誰知她竟向神求了個恩典，要讓她可以將眾人的心智也像這樣混合起來，全都聽了她的吩咐，還美其名曰是她的圣愛天使，叫人們要相愛的。”瑪麗這下完全明白了為何克里斯托弗叫她遠離安妮薇，但安妮薇也說了他的可怕之處，為了確認，她委婉的詢問，“你可有想辦法勸過她？或許有什么轉機。”

“自然是勸過無數回了，但她一意孤行，我也沒有什么辦法。”克里斯托弗并沒有愧疚或者心虛，反而是坦然承認，“估計是因為我要了她父母的命，她知道之后對我的態度一直都很奇怪。”卻也不是說劍拔弩張，只是平日里依舊恭敬，自己若是勸說她改變些作風看法之類，就僅僅嘴上答應，心里半分都未改。

“她的父母要做那樣的事，我哪能容他們胡作非為？他們又不愿悔改，只能用了些極端手段。”看到瑪麗由于自己說出曾經要了安妮薇親生父母的性命而明顯被嚇到，克里斯托弗急忙辯解道，“之后我收養了他們倆的孩子，是實話我那時候確實很喜愛她，還希望她能做我的繼承人，但想不到她竟同父母一樣油鹽不進。”

“都是怪那小子，女武神你聽好，若是遇上某個頭上長著棉花的小麻雀，叫做季安羅尼的，一樣要躲得遠遠的。”克里斯托弗說起安妮薇時仍是惋惜更多，說起此人則完全是恨恨的語氣，“他本是安妮薇親生父母的追隨者，我一時不察竟讓他說服了你姐姐，她信了那套鬼話，甚至還拿我當仇人，想要我的命呢。”

克里斯托弗想起自己成為X之前最后的回憶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早些就聽自己的侄兒歐利克報告了安妮薇可能反叛之事，證據確鑿，他連處刑命令都已經下達，最終還是覺得她總不至于要自己的命而收回了，于是自己眼前最后的畫面便定格在那個女孩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上，而周身黏膩的觸感意味著自己被推入了那片凝膠陷阱之中。

好在他即使對安妮薇這樣的親近之人有過信任，最終還是那個最愛以惡意揣測人的輕浮公子，哪怕不愿相信也留了后手，甚至是算計了她好讓自己得以延續神跡，若是她耐心再好些自己或許便油盡燈枯了，因此在她動手時，自己說不出到底是悲是喜，而這個形態他本是不想成為的，但既然已經如此，他也隨遇而安的珍惜第二次生命。

“終究這個小姑娘還是斗不過我，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克里斯托弗雖然想起此事心中仍有不明的酸澀，但面上還是顯出了得意的神色，“我不過略施小計便將她關在了星海，若沒人刻意放她出來，想必要在那里待到完全消散了。”不過麻煩的是季安羅尼這家伙當時仍是活人，因此未被自己封禁，后來不知怎地失蹤了，果然是同她混到了一起。

“那小子現在可在外面晃悠著呢，但只要你好好的堅持本心，不要聽他胡說，他便奈何不了你，更不敢將你融合進去的。”克里斯托弗解釋了控制系統AI的好處，它們往往有著比神使更強的意志力，又有做操線者的經驗，若是貿然融合，只怕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反而控制起來打的找不著北。

“不過你姐姐哪怕被關起來了也是不老實的，為了出逃在各地都制造了不少麻煩，具體的你可以去問神使長閣下。”克里斯托弗提起此事憂心忡忡，“看上去她是想要多融合一些人聚集大家的意志強行沖開那個籠子，雖然最終那些麻煩都算是解決了，可還是讓她積累了一些，只怕她現在可以暫時離開居所，跑到你夢里來說些什么，所以你可得萬分小心。”

這么看來，當時安妮薇進入自己夢境的方法也確實像是強行闖入，瑪麗心想，克里斯托弗的言語邏輯比安妮薇要通順的多，也坦然的承認了自己取了她父母的命，大大方方的將恩怨擺在了自己面前，比起安妮薇的說辭更加可信，但唯獨少了最關鍵的，他究竟是否做過，并且仍然在做那些可怕的事，“父親既然知道她厲害，可有什么辦法對付她嗎？”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但此事沒有你參與的必要，細節不便透露，就長話短說好了。”克里斯托弗此時沒有了剛才的爽快，遮遮掩掩的透露了一部分，“她不是要融合？那也得人們愿意配合，現在的世界就像一潭死水，大家說不定就著了道，我想著若能激發他們的斗志，那么互不相讓的靈魂是無法存在與同一軀殼中的，她便無計可施了。”

這倒是與安妮薇說的不差，雖然不知道細節，但瑪麗之前聽過另一方的解釋，猜也能猜出大概，多年作為圣女的經驗也讓她對此事有了自己的判斷，并不覺得真是什么足以危機世界的大事件，心里石頭落了地，終于期期艾艾的開始詢問起她來此處最想知道答案的那個問題，“最后一個問題了，父親當年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制造了我呢？”

這是她在星空區無數次轉生并作為圣女存在這么長時間一直有在思考的問題，哪怕是瑪麗這樣剛剛成年的孩子也不會天真的覺得自己的能力是一種所謂天命，是書上說的身為英雄的天生偉力，只會覺得自己定然是什么人為了某種特殊的目的制造出來，讓她去完成一件什么事，或是達成什么自己的目的。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瑪麗都覺得組織里的人，那些崇拜她稱呼她為圣女的人們所說的，給予人們希望將大家帶出那個牢籠便是自己的工作，但路西安告訴她這只是她的妄想，這著實讓她深受打擊，迷茫至今，雖然如今已經有了新的目標，但她仍然想要知道那件困擾自己數年都沒想明白的事，“父親，你究竟是為何要讓我存活至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