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化下了二十多個船客之后，六合隆號沒有經(jīng)過柬埔寨和暹羅，直接駛往馬來半島的大泥王國。

此時，中南半島上有五個政權(quán)，分別是安南、南掌（老撾）、柬埔寨（高棉）、暹羅的大城王朝，緬甸的東吁王朝。

這幾個國家，在歷史上很長時間內(nèi)，基本上都是中國的藩屬國。屬于大明藩屬國圈層中的第二層。

跟朝鮮一直比較忠誠、恭順不同，這些個藩屬叛服無常。

大明強大時，他們老老實實聽話，按時來朝貢。

大明虛弱的時候，他們的心思就活泛起來，露出叛相。

先是安南趕走了大明的交趾布政司，然后是暹羅不愿意接受大明的冊封。緬甸直到現(xiàn)在，還跟大明打仗。

這些個國家內(nèi)部，也不消停。安南目前就處于南北朝對峙互攻時期。

一旦內(nèi)部穩(wěn)定下來，各個國家就開始攻伐其他國家，都想當?shù)貐^(qū)小霸王。

目前的緬甸和暹羅，就是如此。

因為土地相連，暹羅大城王朝征服了大泥。他們跟著大明有樣學(xué)樣，也把大泥作為自己的藩屬，讓大泥給他們朝貢，過一把宗主國的癮。

大泥原本也是大明冊封的，連續(xù)幾個國王都是女王，現(xiàn)在的國王也是女王。

雖然國家不大，但是也挺好戰(zhàn)，手下也有個小弟吉蘭丹當藩屬國。

除了大泥，此時馬來半島上的小國，還有柔佛、吉打、霹靂、日惹、雪蘭莪、登嘉樓。

滿剌加雖然已經(jīng)被葡萄牙人占據(jù)，但是葡萄牙人的勢力還沒有深入到內(nèi)陸，基本上局限于港口和沿海一帶。

大泥雖然不大，但是商業(yè)繁榮。

這里位于后來的克拉地峽一帶，穿過陸路不遠就是安達曼海，進入北印度洋商圈。可以沿著伊洛瓦底江北上，進入緬甸內(nèi)部。從陸上上，還可以進入中南半島內(nèi)陸。

所以，大泥這里就成了一個重要的地區(qū)貿(mào)易中心，加上政局大致上還算穩(wěn)定，從大明、日本、琉球來的商船，經(jīng)常在這里裝卸貨物。

六合隆號，就在這里準備卸下三分之一的貨物。

因為價錢比較好，儲青云、李長發(fā)、高大壯等這些以貨代薪的船員，也紛紛下地開始出售自己的貨物。

只有李龍圖的茶葉，還靜靜地躺在大缸里面。

卸貨由當?shù)貋砀桑下√柹系娜耍撠煴O(jiān)督和清點。

李龍圖沒什么事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考察機會，就和張燮下地，到集市上觀摩。

集市頗有規(guī)模，超過了李龍圖的原來的想象。商人們的打扮辨識度很高，從衣著上，大致就能分出來是哪國人。

本地商人自然是最多的，外國商人也不少。

大明人、日本人、琉球人、安南人、暹羅人、緬甸人、印度人、孟加拉人、阿拉伯人，還有兩伙歐洲人。

互相之間語言不通，通事在其中比比劃劃翻譯，討價還價，大聲喧囂。

交易的商品，也多種多樣。

大米、絲綢、茶葉、瓷器、銅、生鐵和鐵器、硫磺、硝石、玻璃珠、琥珀、玉石、寶石、阿曼珍珠，忽魯謨斯珍珠、走私來的大明銅錢、用于制作箭的羽毛、桐油、生漆、各種漆器、大黃等各種藥材、胡椒、生姜、蘇木、檀香木，鸚鵡、猴子、甚至還有高大的阿拉伯馬等等。

貨物種類之豐富，都讓李龍圖震驚，再一次刷新他對這個時代的認知。

事頭陳長壽，此時就站在一堆檀香木邊上，跟人談生意。

檀香木可以作為名貴木材，可以入藥，制作化妝品，制香。多年來，一直是大明進口的大宗商品之一，有著龐大的需求。價格居高不下，甚至連年上漲。

東南亞各國，紛紛向大明商人，主要是福建幫商人出售檀香木。

就連葡萄牙、西班牙人都加入了檀香木和蘇木的貿(mào)易狂潮之中。他們雇傭本地人，甚至遠到南太平洋的島上，盜伐檀香木和蘇木。

巴布亞、帕勞、帝汶島、望加錫、摩鹿加群島等，檀香木和蘇木幾乎被砍伐一空。

張燮到陳長壽哪里去了一會兒回來，不禁感慨。

“難怪檀香木在大明價錢昂貴，在這里價錢就不低。如此番邦小國，彈丸之地，商業(yè)就如此興盛。若不是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呵呵，你們這些人啊，一貫自詡天朝上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些信條。”

“如今是千年不遇的大變革時代，也該睜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大明若是還像現(xiàn)在這個渾渾噩噩的樣子，早晚被歷史潮流淘汰。”

“我只是個讀書人，無力回天啊。”

這會兒你又無力回天了。

你們不一向宣稱士大夫與皇帝共天下么。得好處的時候，個個朝前。需要承擔責任，做出奉獻的時候，就當縮頭烏龜。

現(xiàn)在大明的文人，已經(jīng)忘了圣人的教誨，成了一幫利祿之徒。

兩人正在集市上到處游走，突然聽到爭吵聲音。

原來是兩伙兒歐洲人吵架。

李龍圖注意了一下，他們說的是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看來這是一幫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在吵架。

葡萄牙人指責西班牙人搶他們的生意，西班牙人指責葡萄牙人控制航路，收稅，搶他們的船和貨物。兩撥人還互相威脅，回國找國王打官司。

吵著吵著，一個西班牙人拔出手槍點火，朝天上開了一槍。

葡萄牙人也不示弱，也拔出手槍，朝天上開了一槍。

“你侮辱了一位體面的紳士，我以國王的名義發(fā)誓，我要跟你決斗，殺了你這個婊子養(yǎng)的。”

西班牙人喊道。

“我也以國王的名義發(fā)誓，殺了你這個下賤的卡斯蒂亞人。”

葡萄牙人的聲音更高。

“我不是下賤的人，我是偉大的阿拉貢家族的后代。”

“哼，你的阿拉貢，只配舔我的屁股。”

“有種的就去決斗，不要像個小丑一樣，只會在這里耍嘴皮子。我以國王的名義……。”

“別提你的國王，他就是個蠢貨。”

“你的國王才是蠢貨。”

“你的國王是婊子養(yǎng)的。”

“你的國王是一頭驢養(yǎng)的。”

這兩個家伙，你們要決斗就趕緊決斗，總是罵國王干什么？

“喂，蠢貨，你們兩個的國王，不是一個人么，不都是菲利普三世那個家伙么？”

李龍圖用西班牙說完，又用葡萄牙語說了一遍。

兩個家伙立刻一愣，不過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

“我用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的名義發(fā)誓，跟你決斗。”

西班牙人喊道。

“我用葡萄牙國王的名義發(fā)誓，跟你決斗。”

葡萄牙人喊道。

“喂喂喂，這不還是一個人么，都是菲利普三世么？”

李龍圖又用兩種語言說了一遍。

兩個家伙互相瞅瞅，也不吵了，也不張羅決斗。嘀咕了幾句，走了過來。

“你說西班牙國王，葡萄牙國王，神圣羅馬帝國皇帝都是一個人？”

葡萄牙人問道。

“沒錯，是一個人，都是菲利普三世。”

“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西班牙人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