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訣愣了愣,扭頭看著南欠兒。
南欠兒睜著兩個仿佛藏了星星一樣亮晶晶的眸子,唇角一彎笑道:“娘親放心,欠兒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南訣眉眼忍不住一柔,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
“這孩子身有金天和玄英兩種血脈,若是能一直平安無事的長大,只怕若干年后,這片土地上就沒有人能與之相抗衡了。”
“只是不知道除了你的血脈之外,還有另一半是誰的?”
南訣聳聳肩:“誰知道是誰的,而且照你剛才那樣說,他的父親也不見得就有上古血脈?!?
“有沒有我一看便知,孩子的父親在哪里?”
南訣默了一瞬:“不知道?!?
“你是孩子的娘你不知道?”白小爺吃驚得差點跳起來。
“我記不得這件事了還不行嗎,你瞅瞅我,有上古血脈卻沒個保命的能力,這些年來能活著就不錯了?!?
提到這,白小爺忽然間想起來什么,一腔怒火噴薄而出:“所以前主人才留我下來幫助你,可你跟腦子犯軸一樣,才拿我到手就將我埋到了土里!”
“當時和前主人應戰,元氣大傷太過虛弱,沒能叫住你?!?
說到這,白小爺長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就蹲了下去,將臉埋在了懷里,瞬間又委屈起來:“一埋就是十多年還好你還記得小爺,不然我真以為自己要和泥巴爛在一塊了”
原來是這樣。
南訣嘆了口氣。
雖然埋他的不是她,但畢竟用著人家的身體,這鍋自然也必須背。
她小心翼翼的將他拿起來,放在手心里,盡量柔聲承諾道:“之前是我對不起你,不過放心好了,我今天將你找了回來,就不會再舍下你了?!?
說到這,南訣苦笑一下:“雖然我沒法用靈能,是個廢物,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決這問題。但是我知道你們一旦認定了一個主人,就會一直跟著他你是我娘留給我的,所以我也會好好待你。”
器靈與靈獸壽命悠長,所以雖然不敢說一生只會契約一個主人,但一旦認了,除非契主主動解除契約,或者雙方中有一人身死,不然絕不會背棄。
這些南訣也知道,而她和白小爺的契約,在她將血滴入霽夜簪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
白小爺只低頭沉默著,許久之后忽然道:“我與前主人的契約,是她主動解除的所以在她將我交給你的時候,我就不再感應得到她了?!?
“你告訴我”
他深深吸了口氣,似乎用盡了極大的勇氣,才敢問出這個問題。
“你告訴我,前主人她,是不是已經身故了?”
南訣看著他,點了點頭。
白小爺愣了一會,什么都沒說,只輕輕地嗯了一聲,轉身從南訣的手心中跳到了桌面上,化為一道光芒回到了木簪中,再沒了其他動靜。
南訣再次輕嘆了一口氣。
南欠兒也看得出白小爺在難過,有些擔憂的看看霽夜簪再看看南訣。
南訣輕聲道:“夜深了,先歇吧。”
契約靈與主人之間的感情是不可比擬的,南訣雖然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她相信她娘親是不會主動解除契約,將白小爺交給自己,
記憶中,那日娘親走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南訣不過才五歲。
再之后,便是宮里的公公來宣讀圣旨。
圣旨上說,她娘以身殉國,追封哀悼之后,父親繼任了國師位。
當年之事看似一切都順理成章,可南訣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娘親的沉月院如此干凈整潔,還擺著新鮮瓜果,那必然是有人來日日打掃。
可是這個家中,張姨娘恨不得將她們都誅之而后快,徐姨娘常年臥病不出,又是十年前才納進來的,所以誰都不可能。
那就只能是南不驍了。
可是他從來未待見過她們母子,為什么還要讓人精心打掃沉月院?
是因為自己繼承了娘親的國師之位,所以多少有些不安嗎?
可如果是如此,那為何會對她這個女兒不聞不問呢?
真的只是因為她無法使用靈能,還是有別的原因?
這些問題,南訣想不出答案。
今夜群星璀璨,萬籟俱靜,玉砌的臺階之上,一個一身玄色衣袍,衣袍上繡著黑蟒暗紋的男子徐步行了過去。
大殿中,有一輪由靈石鑲嵌的金色北斗高懸,水晶般剔透的石柱上,倒映出一個俯首單膝而跪的影子。
“不知宮主今夜喚弟子前來,所為何事?”
自輕塵聲音低沉卻又清冷,不帶著一絲情緒的語調在空蕩的大殿中回蕩了許久,越發將冷清襯托得淋漓盡致。
高臺之上,一個白發蒼顏的人緩緩轉過身來。
“方才四象柱有了異動,本宮啟了尋星陣,算出有玄英血脈現世。”
“青痕宮,除了助我洛澤天朝國祚綿長之外,還肩負著維護上古四大血脈傳承的使命?!?
他笑著嘆了口氣:“這些年,青痕宮只尋到金天和朱明兩種血脈,青陽與玄英遲遲未現終于有了線索?!?
自輕塵只靜靜的聽著,面上并無波瀾。
可他虛握著的手,指尖卻暗暗掐入到了掌心之中。
玄英血脈
“你身為青痕宮少宮主,更應擔負此任,尋星陣所指方向為南,玄英血脈一事,就交由你了?!?
“是。”
“永遠記住,你的身份是怎么來的。”宮主說的極輕,卻還是讓自輕塵微微怔了一下。
“弟子領命?!彼琅f跪在原地,一動不動,低頭應著。
等到宮主離開,他才起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青痕宮的月夜,什么都是寂靜的,防御用的結界將一切都擋在外面,連風都不能吹進微毫。
自輕塵抬頭看了看月色,目光最后落在了南方。
可只一眼,他就收回了視線,唯一可視物的那一只黑眸中仿佛有一方古井,波瀾不驚的下面,不知道暗藏著怎樣的深淵。
南方,是國師府。
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提步向前一踏,腳底下憑空生出些水紋來,一圈一圈如漣漪般蕩開。
而當此地的一切都再度恢復平靜的時候,自輕塵已經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