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走到雞籠前，回頭詭異地看了宛煙一眼。

宛煙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得意和興奮。

那種得意讓他身體顫抖，咧開嘴角，冷白的牙齒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宛煙握緊了手。

“相公，你快點，我想睡覺。”范氏扭著身子像撒嬌，聲音卻冰冰涼涼，融入夜色中聽著讓人不寒而栗。

宛煙看不明白，范氏到底是瘋了還是沒瘋？

范青在雞籠前看了片刻，伸手握住鐵籠子兩邊的欄桿，大籠子被他輕而易舉地挪到旁邊。

小雞受到驚嚇，撲棱著翅膀，在雞籠里暴躁地來回亂竄。

范氏咯咯笑，隔著欄桿伸手到雞籠，抓住跑得最慢的那只小雞握在手里。

小雞被捏住，脖子左右搖擺，雞爪懸空亂蹬，不安絕望地掙扎，嘴里發出一連串唧唧聲。

隨著最后一聲嘶力竭地喊叫，小雞耷拉下腦袋，在范氏手里一動不動。

死了。

宛煙看得心驚肉跳。

范氏把死雞遞給宛煙，“你看，它死了，呵呵。”

宛煙縮著手，淚眼朦朧，范氏得意地把雞崽放在宛煙眼前，高興地看著她戰栗。

“死了而已，沒事的。”說著要把死雞崽放到宛煙肩膀上。

宛煙嚇哭了，一手捂嘴防止自己叫出聲，一手推開范氏，慌亂地躲著她。

范氏得意地笑出聲，寂靜的夜里陰森恐怖。

“多簡單，死雞而已，你還要嗎？”

宛煙捂著嘴，拼命搖頭，這樣的范氏不是瘋子是什么？

范青回頭，不滿地責備范氏，“你在干什么？不聽話，我把你也關起來？”

范氏面露惶恐，把手里的雞崽隨意一丟，跑到范青身邊不言語。

宛煙看到范青挪開雞籠后，把雞籠下的草墊掀起，露出一個木蓋。

宛煙驚恐地看著木蓋，擦擦濕潤的眼角。

她要崩潰了！

范青謹慎地左右看看，吱呀一聲掀開木蓋。

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范青置若罔聞，回頭看看宛煙，“來，聽話，喊是沒有用的，明日我再來接你。”

宛煙要死了。

可是她還能做什么？

走到地窖門口，宛煙向下一探，一個木梯子放置在地窖口，直通里面。

宛煙抱著活著的希望走下木梯，范氏在她身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宛煙微踉蹌，還沒等搞清楚怎么回事，地窖口關閉。

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宛煙絕望了，地窖藏得這么深，即使大人搜查院子，也不會想到她被藏在雞籠下面吧。

置身黑暗中，宛煙渾身冰冷。

不過片刻后宛煙發現一件事，地窖不是完全置于漆黑一片中，前方隱隱有些光亮。

宛煙彎著腰，大膽走向光亮處。

十步后，宛煙拐過窖口正下方，發現了真正的地窖。

這是個四見方，能容納三個人的地方，有一個通往地上的通風口。

地上鋪著一個木板，地板上竟然躺著一個人。

宛煙迅速跑過去，是個女子，渾身滾燙，一動不動。

“你醒醒，醒醒！”借著通風口僅有的光亮，宛煙扳過女孩的臉。

眉毛英挺，閉著眼睛，白玉頭簪挽著發包在頭頂搖搖欲墜。

白玉頭簪啊，她認得這個白玉頭簪，也認出了這個人。

宛煙鼻子一酸，眼淚滴在女孩的臉頰，“陸茗玉，我找到你了。”

女孩聽到聲音，試圖睜開眼，干涸的嘴唇動了動，想推開宛煙。

“陸茗玉，是我，我是薛宛煙，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青陽書畫齋見過面，陸嬸從陵江府過來找你了，大家都在找你，你醒醒。”

陸茗玉動了動，似聽懂了宛煙所說，兩行淚從眼角滑下，宛煙舍不得，用手指蘸上眼淚，抹到陸茗玉的干裂的嘴唇上。

“陸姑娘，你醒醒，真的，你要挺過來，大家都在外面找你，我們現在被困在地窖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來的，我也被騙來了……”

宛煙聲音哽咽，“陸茗玉你快醒醒，我們要想辦法逃出去，你千萬要醒過來。”

宛煙的眼淚大顆滴落，心漸漸冷靜。

遇到陸茗玉，她燃起釋然和希望。

如果她一個人被關在這里，可能除了惶恐就是絕望。

現在不一樣，陸茗玉還活著，她有個可以依靠的人，又或者說，兩個人齊心協力，說不定還有逃出去的可能。

許是受到宛煙感染，陸茗玉呢喃一句，“水。”

宛煙把她重新放到木板上，借著微弱的光亮打量這個狹小空間。

眼睛適應了黑暗，宛煙看到通風口下方有兩個已經干巴巴的包子，包子餡發出餿臭味。

通風口下方的墻上，吊著一碗水。

這是救命稻草，宛煙三步解下繩索，小心翼翼把水碗端在手里。

聞了聞，味道無異，她不確定這水放了多久，干不干凈。

但是現在她沒有別的辦法。

宛煙順勢看向通風口外面，伸手觸不到，但她能聞到外面飄來的糟糠味。

她怎么思量，也猜不到通風口外能是什么地方。

陸茗玉大口喝下水，碗很快見底，宛煙哆嗦著手，摸上陸茗玉的額頭，熱得嚇人。

宛煙六神無主的時候，陸茗玉緩緩睜開眼睛，她認出宛煙。

“你醒了？這里什么都沒有……”宛煙欲哭無淚。

“你怎么來了？”陸茗玉指指通風口下方宛煙看不到的角落，“那里死過人，我錯了，錯了。”

宛煙心一凜，借著光亮才發現陸茗玉身上都是血。

陸茗玉摸向自己的脖頸，“這里，我用過刀，我不能讓范青近身……只好這樣。”

宛煙一把摟住陸茗玉，她們倆的身子都止不住在顫抖。

“你還好嗎？”明明知道不好，宛煙還是止不住問，“通風口上面是什么地方，我們能逃出去嗎？”

陸茗玉掙扎著捂著腦袋，搖頭，“我不知道，試著喊，鬧，根本沒有用，我進來四天了，只有第一天吃過東西，如果不是你來……我可能就死在這里了。”

宛煙拉住陸茗玉的手，滾燙，干瘦。

“別說喪氣話，現在我來了，我們想辦法逃出去。”盡管宛煙牙齒顫抖，她還是盡全力地鼓勵著陸茗玉。

陸茗玉掙扎著想站起來，無奈起身又摔下去，“我……不行，頭疼得厲害，我不行了，薛姑娘，你出去告訴我娘，我很想她。”

“不行，你怎么能這么放棄？現在我來了，我不會讓你死掉。”

陸茗玉的眼淚大顆流下來，“范氏和范青都是瘋子，這地窖是他早早挖好的，我們逃不掉的。”

“不，現在桐山府尹蘇大人肯定知道我不見了，他會找我，一定會的，在那之前，我們護好自己，再想辦法逃出去！”

宛煙的堅定感染了陸茗玉。

黑暗中，宛煙看到陸茗玉已經黯然的雙眸燃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