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時間，掌柜帶著兩個男孩顛顛趕回來。

“蘇大人，這就是之前在咱們瓷器坊做工的兩個小學徒。”

宛煙打量兩人，身材清瘦，身量不高，說是十五六歲，看起來和小石頭差不多。

兩個人誠惶誠恐，互相推搡著站在蘇季之面前：“大人！”

“你們不用恐慌，章老板的案子還在查，找你們來是想多了解點情況。”

臉色稍黑的男孩有些急切：“蘇大人，這幾個月官老爺已經找過我們好幾次，我都如實說了，我現在的老板很嚴厲，我不能離開太久。”

“所以我們速戰速決。”蘇季之笑呵呵地提問：“既然官府都來問好幾次，卷宗我也看過，再說說過的話，就沒意思了。”

宛煙愣愣看向蘇季之。

大人眼角含著笑意，一臉揶揄輕言道：“現在你們各說三個與以往不同的線索，說了就走，本官絕不多問一句話。”

兩個男孩有點懵。

蘇季之指指黑臉男孩道：“說吧，說完你就可以走了，本官不耽誤你。”

“這……我……”男孩嘴唇抿著，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指著后院低聲道：“章老板待我們不錯，就是愛打聽事，也喜歡把自己關在房間不知干什么，他還養了很多鴿子，卻不吃。”

男孩斬釘截鐵：“我不知道這些算不算，這些話我之前都沒說過。”

蘇季之笑了，轉問另一個男孩，有剛才的男孩打樣，這個男孩明顯平靜很多。

他低著頭，聲音洪亮：“章老板喜歡結交朋友，出手也大方，好幾次我跑腿都多給我幾文錢，老板對繡花姨很好，經常送東西，不過……”

男孩撓撓頭。

“怎么了？還有什么不能說？”

所有人都盯著男孩。

他笑笑：“我也說不好，可是我看到過除了繡花姨，章老板也和別的女人笑呵呵地。”

掌柜看送了一口氣，看向蘇季之：“蘇大人，你看他們說這些有用嗎？”

蘇季之笑笑，沖著兩個男孩擺擺手：“行了，你們走吧。”

兩個男孩如釋重負，推搡著擠出門去。

蘇季之看向掌柜，這才回答他剛才的提問：“還是那句話，一切待定，掌柜也不要著急，瓷器坊的去留，王大人想必有安排。”

掌柜嘆口氣，蘇季之繼續安慰：“你這里王大人一定有打算，破獲章開榮的案子，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掌柜晃晃頭，笑不達心：“無奈啊，蘇大人，王大人那里還請大人幫我美言幾句，就這么耗在這里沒有收入，小的沒法生活。”

蘇季之點頭：“你放心吧，我回府衙便和王大人提這件事，瓷器坊這邊你再多想想，咱們早日破案才是要緊。”

蘇季之說得情真意切，掌柜頻頻點頭。

“對了，我剛才在后院也看到小學徒說的那群鴿子，現在你在喂？”

“是啊。”掌柜一臉愁苦：“章老板喜歡這群鴿子，以前他在時，寶貝樣養著，現在也沒人管，我還看著這院子，只好接過這個活。”

掌柜頻頻嘆氣：“真是煩啊，蘇大人，以前章老板還放它們出來，我也不會弄，只好關著喂喂食，我發現鴿子現在十分暴躁，可我有啥辦法！”

蘇季之的視線越過窗戶，只看到鴿子棚一角，收回目光，看向掌柜：“我剛才看過章老板的房間，他的生活物品都在這里？”

“對啊。”掌柜一臉詫異。

“每日你都打掃他的房間嗎？”

掌柜撇撇嘴：“蘇大人，我說句不好聽的，誰敢啊，章老板都沒了，我巴不得離開這里，”

掌柜狠狠咬著牙：“如果不是喂鴿子，后院我去都不會去。”

蘇季之笑了，“好，之前說章老板不經常在這里住，他的日常用品都送到張繡花那邊了？”

掌柜搖搖頭，“那我不知道了，好像……也沒看過章老板拿東西走啊。”

“剛才小學徒說了一句章老板會和一些女子交往，這點你怎么看？”

“這個啊，”掌柜笑笑，“老板是生意人，當然接觸的人多，我不知道小學徒干嘛那么說，但是我沒發現，我覺得老板對誰都一樣。”

蘇季之問得差不多了，看向宛煙，現在他們已經養成默契，蘇季之停止提問，一般就是讓宛煙按照她的思路問訊線索。

宛煙輕輕看向掌柜，指指窗外的鴿子棚，“掌柜，我很喜歡小動物，章老板養鴿子多久了？”

“好多年了，從我認識他，他就一直養著。”

“可是我知道鴿子習性特殊，非常認主人，你現在喂它們，鴿子沒有反應？”

這句話說到掌柜心坎里，仿佛遇到知音，掌柜急切道，“怎么沒有？姑娘說的太對了，我剛才說它們性情暴躁，是真暴躁，好在之前章老板出門，我也喂過它們，否則這些鴿子早就死了。”

蘇季之看向宛煙，小姑娘又一次讓他驚喜，連喂養鴿子，她都略知一二。

宛煙盈盈一笑，“我也是只知道皮毛，我見章老板這些鴿子都是信鴿，他養這些只是單純喜歡？”

掌柜眨眨眼，好奇地問，“信鴿？從我來這瓷器坊這些鴿子就在，我也沒問過章老板，姑娘說這些，我不懂。”

宛煙點點頭，掌柜很實在，她和大人問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掌柜眼神清明，有一說一，不是一個說謊之人。

兩個人走出瓷器坊，掌柜叮囑蘇季之早日破案，讓他在王大人那里討個說法。

蘇季之和宛煙知道掌柜站在瓷器店門口目送他們，兩個人挺直腰板，目不斜視地一直沿路走。

直到拐過街角，宛煙才如釋重負，著急地問蘇季之，“大人，你感覺怎么樣？”

蘇季之也有一肚子話想問宛煙，回頭看向來路，掌柜已經不見蹤影，蘇季之這才道，“章開榮有問題啊。”

“是吧？我也突然有這個感覺。”

蘇季之盯著宛煙，“信鴿！你確定章開榮這些鴿子是信鴿？”

“不能十二分肯定，我小時候鄰居家養了一群鴿子，我還喂過，這方面有一點點了解。”

“這一點點就足夠了，我剛才問過掌柜，他說章開榮走時并沒交待讓他喂鴿子，說明章老板知道自己很快返回。”

“這也說明章開榮遇害是意外。”

“是的，更說明章開榮在寶安府的生意已經安排好，他過去交了銀子便可返回。”

宛煙瞪著眼睛，“大人，你要是這么說，我并沒發現哪個地方有問題啊。”

蘇季之目光看向遠處，似乎想要抓住一些思緒，“還是銀子，我們馬上去見張繡花，聽聽她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