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進來，書桌上的舊賬本被吹得嘩嘩作響。

仿似訴說著悲鳴。

掌柜嘆著氣：“一想到章老板遇害，我這心里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

宛煙定睛打量掌柜，可以看出來，他與章開榮關系不錯。

“生意場上，章開榮可有仇人？”

掌柜搖頭：“據我所知沒有，章老板為人大方爽朗，朋友非常多，別說仇人，發生口角的人都沒有。”

蘇季之愣住了，他認為在掌柜這里可以打聽出章開榮的為人。

他做生意，生意場上總有利益沖突的人，怎么可能一個嫌疑人都沒有？

“我相信你與章開榮關系不錯，也非常了解他。”蘇季之眼神犀利，想看穿掌柜的內心：“我很難想象生意場上章開榮如魚得水，一點差池都沒有？”

掌柜聽懂了，急切地點點頭：“蘇大人可以相信我，章老板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我感覺每一步他都有計劃，所以按部就班做生意，真的很厲害。”

“這是什么意思？”

“章老板做事很有條理，不慌不忙，每次事成后回頭想想，他做每件事似乎都有一個完美計劃。”

“原來如此，本官還想打聽一句，章老板尚未成親，平日住在哪里？”

掌柜指指后院：“就在后院，不過老板認識張繡花以后。便不經常在這里，大多數時候住在張繡花那邊。”

“章開榮與張繡花到底什么關系？”

“應該……我說不好。”掌柜有些為難：“話怎么說？章老板沒娶妻，張繡花又沒有相公，既使兩個人在一起，似乎也沒什么說不通的地方。”

“可是！”掌柜語風已一轉：“這也不是你情我愿的事，總歸名聲不好。”

“這是實話。”蘇季之點點頭，對掌柜的說辭很滿意，“再說說張繡花的女兒？”

“這……”掌柜搖搖頭：“這點我沒法回答大人，我是瓷器坊的掌柜，與張繡花都只是認識的關系，至于她女兒，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

“哦？在哪里見過？”

“就在這里，那姑娘來過瓷器坊幾次，因為章老板的緣故，我對她有印象，不過不深，她失蹤后我甚至想不起來她長什么樣。”

“章開榮遇害有四個月了，你怎么想的？有懷疑的人嗎？”

“官府說是趙仁，我相信官府，可是為什么案子拖了四個月還不結案？我還得等在這里，唉，難，大人，趕緊破案讓我走吧。”

蘇季之緩緩站起身：“這樣吧，你先去找那兩個小學徒，我去章開榮住過的房間看看。”

宛煙跟在蘇季之身后，走進后院。

還沒走過月亮門，宛煙聽到咕咕的鴿子叫聲，隨之一股鳥屎味。

“大人，這里養著東西？”

宛煙探著頭，兩個人繞過月亮門，一個木板搭起的鴿子棚映入眼簾。

看到有人來，鴿子擠在一起忽扇著翅膀，掀起一陣灰土和稻草。

掌柜指了指最里面一個房間，一溜煙去找兩個小學徒。

蘇季之緩緩走過去，推開貼著封條的房門。

門吱呀一聲。

灰塵在空氣中飛舞，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蘇季之渾然不覺，宛煙捂住口鼻，從袖中掏出香帕遞到蘇季之眼前。

大人含笑接過，用香帕擋住了他的小半邊臉。

“我還記得當初就是這方手帕吹到了我的身前。”

宛煙輕拍蘇季之的袖子，嬌嗔道：“大人，找線索！”

蘇季之扭頭，藏起笑容，認真打量整個房間。

這間房子章開榮用來做書房兼臥室，床鋪前放置一張屏風，窗下是章開榮的書桌。

書桌上，筆墨紙硯擺放整齊，書卷紙張規規矩矩放置在書架隔斷上，宛煙偏頭想想，道：“大人，看起來章老板是有計劃出門。”

蘇季之笑意淺淺：“哦？宛煙已經會分析現場，那你說說，為什么這么說？”

宛煙滿目驕傲：“大人你看，書桌上的東西擺放規整，毛筆置在筆架上，墨盒蓋著蓋子，如果不是有計劃出遠門，誰會這么麻煩地收整筆墨紙硯？”

蘇季之點頭：“宛煙厲害了，不止這些，你看衣柜里的衣物，房間布局，連茶水壺都是空的，茶盅倒扣。”

宛煙走到蘇季之身邊，疑惑地問：“大人，要是這么說的話，章開榮是做好了出門的打算，意外遇害？”

“嗯，我曾經想過章開榮出門，會不會是匆忙決定提前出發，現在看不是，既使提前走他也是有準備的出門。”

蘇季之走至書架旁，認真查看章開榮的藏書。

宛煙輕聲問：“大人，那也不一定啊，剛才掌柜和張繡花都說過，現在很多時候章開榮住在張繡花那里。”

“也對。”蘇季之說了這兩個字。伸手拿下書架上一本書。

宛煙湊過去，書名是《異物志》。

蘇季之翻看了一會，宛煙不明所以：“大人，這書有問題？”

蘇季之搖頭：“我自認藏書不少，也看書不少，這本書里的東西我倒是聞所未聞。”

“天下之大，知識廣博無疆，不對？”

蘇季之笑：“當然是這樣，我只是好奇，章開榮是生意人，卻喜歡看獵奇的東西。”

“這太正常了，大人，你知道我喜歡看什么書？”

蘇季之想想：“恐怕與琴棋書畫有關！”

宛煙笑意盈盈：“錯，我喜歡看話本子。”

蘇季之“……”扶額。

“看書只能代表一個人的喜好，不能說明什么問題。”

宛煙非常篤定，蘇季之笑著把書卷送回書架。

兩個人又看了一圈，除了灰塵，無論房間擺設還是可供尋找的物件，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蘇季之站在門口回望房間，有些不可思議：“宛煙，這一點也很奇怪，為什么從房間里看不出任何屬于章開榮個人的東西？”

宛煙也覺奇怪：“我翻了衣物，床頭，大人看了書卷，我們把能翻的東西都翻了，確實……”

宛煙又巡視一圈，輕聲問：“大人，能不能案發后有人收拾了這里？”

“我也有此考慮，所以才要見那兩個學徒。”

“哦？”宛煙忽然猜測：“大人，你說能不能章開榮的東西都拿到張繡花那里了？不是說他們住在一起？”

“也有可能，但是衣柜里這些衣物也說不過去啊，都是當季款，難道章開榮在張繡花那邊也購置了很多衣物？”

宛煙吃驚大人查得這么細致：“看來張繡花那里我們一定要去。”

蘇季之關閉房門，垂下頭，幽幽說了一句：“如果章開榮在張繡花那邊也是如此，宛煙，我感覺他在刻意放低自己，掩飾什么。”

宛煙止步：“大人，你是說章開榮自身有問題？”

“不排除。”蘇季之說完，大踏步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