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哥問起魏忠賢，魏興狐疑的皺了皺眉，環顧四周顯得十分小心謹慎。

魏忠賢見了，連忙打哈哈道：“小哥你不用太在意，我們只是隨便聊聊天。”

“今天的話，出你口入我耳，絕不外傳第三人。”

魏興道：“非是我不相信老哥。”

“老哥你可知這魏忠賢手下有東廠、西廠，還有錦衣衛，可謂是耳目遍及天下，不可隨意談論。”

“說不得我們之中就有一個魏忠賢安插的耳目。”

說著他看向一旁的雨化田。

雨化田：“......”

魏忠賢擺手道：“小哥你多慮了，我這手下雖然話不多，實則忠心耿耿，絕不可能是魏忠賢的耳目，你大可放心。”

“不過，聽你這意思，魏忠賢在民間名聲不太好啊。”

見魏興如此謹慎，居然不敢談論自己，魏忠賢更加緊張，生怕魏興對自己的印象不好。

心臟跳的更厲害了。

雨化田耳聰目明，早已察覺魏忠賢的異樣，心中很是詫異。

魏公公何時如此在意過別人的看法？

在他心目中，九千歲大人向來殺伐果斷、心地堅毅，從不在乎外人的評價。

即使東林腐儒的口誅筆伐、肆意污蔑，九千歲大人也從來沒有放在眼里。

而他怎會如此在意眼前這個少年的看法？

魏興似乎并未在意二人表情的細微變化，繼續道。

“魏忠賢在民間形象豈止是不好，簡直是聲名狼藉、臭名昭著。”

這話，仿佛一根針，狠狠的插進魏忠賢的內心。

霎那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整個人仿佛泄了氣的皮球，臉上現出威頓之色。

他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可是這話從自己兒子嘴里說出來，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兒子可能也同意這個看法，意味著兒子可能不認同自己。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化為了泡影。

他的抱負，他的雄心壯志忽然間變得毫無意義。

得不到兒子的承認，就算擁有全天下又怎樣？

面無表情的雨化田，聽了這話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感受到魏忠賢的頹然，心中涌起一股憤恨之情。

一股不可遏制的沖動在內心激蕩。

此刻，他很想站起來告訴魏興，魏忠賢是如何關心他，如何在乎他。

而坊間的傳言，全是那些別有用心之徒的惡意污蔑，真實的魏公公絕不是他想的那樣。

就在二人失望無比的時候，魏興的聲音再次傳來。

“不過，民間傳聞多不可信，我反倒認為魏忠賢是忠義之人。”

此話一出，仿佛久旱逢甘霖，讓原本神色委頓的魏忠賢猛然間來了精神。

他不怪兒子說話大喘氣，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太過緊張。

這才會曲解了兒子的意思。

他一直覺得愧對兒子，十幾年來從未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因此潛意識里覺得，兒子肯定對自己沒有好印象。

他害怕兒子不理解自己，害怕他不認可自己。

同時，作為一個父親，他又渴望得到兒子的理解和認可。

諸般復雜的情緒糾結在一起，這才會讓向來氣度沉穩的九千歲大人失了方寸。

如今聽到兒子對自己的真實看法，他頓覺精神一振，臉上也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從容。

夾了口菜，意外的好吃。

酸酸辣辣的感覺，雖無甜味，卻是甜徹心扉。

“小哥，你也吃，咱們邊吃邊聊。”魏忠賢招呼道。

魏興撇了一眼木頭人般坐在邊上的雨化田，見他面前的碗筷還是原樣擺著，未曾移動分毫。

心道，這小子傲的很，居然看不上我店里的美食。

你不吃，我吃。

念及此處，一把將碗筷奪了過來。

邊吃邊砸吧嘴。

“好吃，真好吃。”

同時拿眼斜睨雨化田，頗有挑釁意味。

他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在雨化田眼皮子底下搶東西，他是大明第一人。

方才，就在魏興伸手的剎那，雨化田已然發覺，一口真氣已提到丹田，眼中閃過凌厲之色。

這是高手的本能反應，如同猛虎護食，殺氣瞬間迸發。

但只是剎那間，這殺意又被雨化田強行化解。

猛虎不會對自己的主人出手，同樣也不會對主人的幼崽出手。

雨化田雖然略有不滿，但這不滿轉瞬消失。

同時嘴角勾起，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這一幕，全都落在魏忠賢眼里，他對雨化田的表現很滿意，朝他微微頷首。

接著，故作詫異的問道。

“小哥為何有此看法？”

“這全天下的人都說魏公公狠辣歹毒，對待朝中百官從來都是血腥鎮壓，其手下黨羽更是魚肉百姓、無惡不作，看起來可不像是個好人啊。”

“你怎么會覺得他是忠義之人呢？

未等魏興開口，他又補充道。

“小哥你放心，我知道隨意討論魏公公不是鬧著玩的，你只當是朋友間的胡侃，我保證絕不外傳。”

說完，滿臉好奇的看著魏興。

魏興吃了幾口菜，這才放下筷子道。

“老哥你既然問起，我便和你說道說道。”

“其實在我看來，魏公公之所以如此聲名狼藉，全都是有心之徒的惡意污蔑。”

“他們編造這些不實之詞，經不起推敲，也只能騙騙無知小民罷了。”

“道理很簡單，魏公公是宦官，自古以來宦官的命運天生與皇帝綁定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只有皇上穩居中樞，大明國祚綿長，他們才能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其實在我看來，要論對皇上的忠誠，對大明忠誠，滿朝諸公，無人能及魏公公。”

“而忠于皇上，忠于大明，便是忠于天下。”

“老哥你說，這樣的魏公公難道不是忠義之人！”

一番酣暢淋漓的分析，讓桌上二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震驚中。

雨化田自不用說，他一直跟在魏公公身邊，九千歲是如何憂心大明、心系天下，他比誰都清楚。

只是，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有理有據的分析

這番話，仿佛晨鐘暮鼓，將他胸中積壓多年的郁悶之氣一蕩而空。

他之所以如此心甘情愿的追隨九千歲大人，從來都不是為了那些狗屁的金錢權力、榮華富貴。

他是因為欽佩九千歲大人的人格魅力，是因為敬仰他為了大明天下不惜背負罵名的毅然決然。

此刻，他仿佛遇到了知音，看向魏興的眼神都變了，眸中閃著異樣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