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老子要是去上海謀職，還抓什么共黨！

“說吧！什么條件！”馬金譚是明白人，天下就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張同從主動聯系我那一天起，就是有所圖求的。

張同爽朗地笑了：“馬兄真是絕頂聰明啊，小事情，還記得那張圖嗎？”

“圖，那張標得狗屁不是的圖？”馬金譚沒好氣的說。

張同看一眼身邊的萬云，兩人的臉上都有一絲殺氣。

他們早就聽出了話筒里非常輕微的“嚓嚓”聲，那是有人在監聽。

“你把圖倒過來看！”

馬金譚愣了，放下話筒去抽屜里拿出那張圖，他之前倒過來看過無數遍了，絲毫沒看出名堂。

“馬兄，你看來在貴處實在是被邊緣化的厲害呀，你是不是就沒有看見過重慶的軍事布防圖呢？”張同的語氣里多了分揶揄。

“有屁快放！”馬金譚有些惱怒。

“我給你三個紅三角，你還我三個紅三角，如何？”

馬金譚默不作聲，靜聽下文。

“我要你在圖上標出三個位置，軍火庫、軍用機場、地下軍指。我說的可不是眾人皆知的，是另外三個隱藏起來的位置！”

“這些，我怎么可能知道！”馬金譚脫口道。

張同笑了：“有一個人辦公室有！鄭敏言！”

馬金譚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張副官，你，到底在誰手下做事！”

“這個，就不要問了，三個紅三角就是你的投名狀，只要帶著它來，你以后順風順水，你不是常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嘛，現在的高墻是哪一堵，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說完，張同放下了話筒。

馬金譚握著聽筒，驚呆在原地。

鄭敏言關掉竊聽裝置，亦是一臉驚懼地看著處長：“難道？難道馬科長是在和日本人勾結？”

看著鄭敏言，處長覺得她長得怎么那么漂亮又那么能干，簡直就是一個才貌雙全的絕代佳人啊！

這一次，若不是鄭敏言提醒和業務素質高，自己手下有日本特務尚不自知，想想后背就起了陰風。

“敏言啊，你這次立功啦！”處長由衷夸贊道。

他有個親戚在財政司已經為他謀好了位置，年底述職一結束，他就可以去赴任了，所以眼下他只要平穩過度就行了。

當然，如果可以抓住一個日諜，無疑也是在給自己以后的晉升之路添磚加瓦，也是為親戚面上增光添彩。

“你最近辛苦了，現在就出發到成都去玩兒兩天，把小金子帶上，走之前讓他到偵防科去散風！”處長老謀深算的樣子：“還有，對小金子就說去接新機器！”

鄭敏言其實非常想親眼目睹馬金譚的落網，她沉吟了一下：“處座，我想參與對馬金譚的審訊！”

“沒問題！”處長爽快地答應了。

對方是誰？謀局如此滴水不漏，是個強大的對手。

鄭敏言剛到成都，就接到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幾乎讓她萬念俱灰！

她一直在尋找井率，戰亂之時，死亡士兵的尸體有人掩埋就不錯，至于立碑，那是做夢。

但是她知道，井率有文化，有頭腦，不會一直做士兵的，只要他有哪怕營連的職務，都有可能上嘉獎或陣亡名單。

她有閨蜜是軍人事物管理局的，負責的就是軍隊事物，她告訴她，只要看到井率的名字，一定要找到他的確切位置。

今天，閨蜜把電話打到通訊科，又打到她在成都的酒店里，告訴她：“井率陣亡了，被鬼子的炮把陣地翻了個底朝天，尸體都和泥土混在一起了，但是，可以確定，他沒有撤離出來。”

鄭敏言只覺得眼前美麗的成都街景一片昏暗。

自萬云開始謀劃除掉馬金譚時起，張同就有一種鉆入萬云彀中的不快。

但是，自己似乎真的能從萬云眼中看到一抹親情，甚至當兩人在大樓里迎面遇見時，他雖不敢近前，卻能從他臉上看到瞬間的溫暖，那種表情，只有家人之間才會有。

但是轉而一想，當年如果不是馬金譚非要滅掉井家莊，也許自己還會跟隨著石懷仁，也許石懷仁不會被槍斃，自己的生活也該是順風順水的。

是馬金譚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萬云和井家一定有關系，而且淵源很深。

自己當年提醒過石懷仁：“井家數百年的根基，到底有什么通天的關系咱們不知道，何苦去招惹他們，何況井家仁義滿門，咱們還是不要冒天下之不韙吧？”

滅掉井家莊，石懷仁卻沒能打開地下室，更沒能在井家莊設師部，三天之后，井家莊就被地方軍接管了。

其實，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就注定了石懷仁死亡的命運。

一直在忐忑不安地等馬金譚帶著投名狀來投誠的電話。

萬云說馬金譚身邊的鄭敏言是個電訊高手，而且她為人狡詐無情，她將是替馬金譚送葬的幕后推手。

在張同眼里，萬云就是一個下棋的高手，他熟悉自己棋盤上每一枚棋子的作用，而且，棋在胸中。

張同午飯后常常會順著辦公區的花園小徑一直往后走，走到圍墻下。

那里有一汪池塘，池塘里養著很多鯉魚，池塘邊有一座很舊的風雨亭，亭子上有三個字“客居亭”，據說亭子是晚清時建造的。

張同的家在山東，想家的時候就獨坐亭中，腦中什么也不思考，坐一會兒情緒就會好起來。

遠遠地，他看見亭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萬云！

他的警衛站在離亭子百步外，看見走過去的張同，做了個不要靠近的手勢。

張同正欲轉身離開，警衛突然跑過來：“張科長，處長有請！”

他曾聽人議論過，這個萬云的身份是個迷，反正不會僅僅是民調處長那么簡單，因為上海軍政要員見到他都畢恭畢敬，而且，他身邊的警衛上海警備區司令部親派的一名少校。

“怎么，你也常來這里嗎？”萬云示意他坐下。

他看出萬云剛才應該落過眼淚，眼角尚還濕潤，鼻音也較重。

“想家的時候，心里不痛快的時候就會來坐坐，這兒安靜，很少有人來，這些魚也沒人喂，所以都沒長大過......”因為在猜測萬云因何落淚，張同心無二用，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說些什么。

萬云從口袋里拿出錢包，里面有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一個人就是那個長得有點像自己的萬云弟弟，另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子，長得眉清目秀。

“我和你說過，我弟弟早亡，我一直在尋找侄兒，今天，得知他也不在人世了。”萬云的嗓子又沙啞了，眼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