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匯報完工作，處長問：“又發(fā)現(xiàn)馬金譚有什么新情況嗎？”

自上次向處長報告說馬金譚手里掌握的情報對上司有所隱瞞，而處長似乎毫不在意后，鄭敏言沒有再說馬一個不字。

見處長問，她故作猶豫。

“你說他有意隱瞞的情況不就是三封信嗎？從信里只能看出有一個曾經關系錯的人想幫他一把，出賣給他幾個共黨老巢，那三個位置我派人去看了，根本找不到。”處長知道，鄭敏言猶豫是因為上次進言沒收到預想的效果，所以他就合盤端出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猜到了信在到馬金譚手之前會被審查，但是想到小金子偷偷進入馬金譚辦公室異樣的順利，她一陣后怕。

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這個老特務的監(jiān)視之下。

既然如此，再和處長打啞謎就是自尋死路了。

那就，裝作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吧？

“處座，我查了他打去上海的電話，真正的地址并不是上海站，而是一家書店。”鄭敏言便將自己如何懷疑信的內容、如何確認紅三角位置等等全部講了出來。

但是，她沒有說那張手繪圖埋下的陷阱，那是能致馬金譚于死地的殺招兒，絕不能泄露出去。

處長滿意地點頭：“做得好，繼續(xù)！我要知道那張圖究竟畫了些什么，這個馬金譚又想搞什么鬼！他不主動匯報最好，匯報了，這游戲就結束了。”

按照張同提供的地址，根本就找不到他所謂共黨的三個住處，沒辦法，馬金譚只好按照圖上明隱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盡管有一二十年沒聽到彼此的聲音了，他還是第一時間判斷出對方確是張同。

除了嗓音變得低沉，咬字的習慣照舊。

張同說離開石懷仁后，他過得很不好，一次出任務時誤傷了同事，雖然站里賠了一部分錢，但是他個人也要承擔大部分，所以目前他是債臺高筑：“我現(xiàn)在急需要錢，所以我才要和你交換情報。”

知道張同的處境艱難，馬金譚嘴角有一絲冷笑。

當年，井家莊事件后，張同自詡品質高潔憤而離開，石懷仁是一個對任何人都薄情寡義的人，他一臉不屑地說：“終有一天，他會來求我的！”

石懷仁沒等到那一天，自己等到了！

“張副官，起碼你得讓我端一個共黨的窩點兒，以此證明你情報的準確性，和你合作的誠意，那樣咱們才能談下一步的合作啊？”馬金譚冷淡地說。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可以，刀叉下面的紅三角，往北挪十一公分。”

馬金譚帶人趕到鐘表店時，人應該剛剛離去，洗臉盆里還有未及燃盡的文件。

處長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通后說：“馬金譚，你不是說還帶回來一部分文件的殘頁嗎？今晚就給我都拼湊出來，看看到底有什么價值！”

馬金譚比這個處長還年長幾歲，被罵時鄭敏言等幾個科長都在，他自覺無地自容，羞臊得面紅耳赤。

怎么就跑風漏氣了呢？

共黨得知消息的時間應該是自己帶隊出發(fā)之后，這件事情他是出發(fā)前才悄悄告訴兩名負責開車的行動隊員，難道是他們兩個？

馬金譚這次帶去執(zhí)行抓捕任務的包括開車的一共有9個人，自己這輛車上的人沒有議論過任務的事兒。

那么，就是那輛車出問題了，一定有人從司機那里知道了目的地。

他真后悔啊，不該帶那么多人去，只帶一輛車，四五個人去就好了！

顯而易見，內鬼就是自己科里的人了。

馬金譚把兩名開車的行動隊員抓進審訊科的刑訊室，打得是皮開肉綻，兩人盡管鬼哭狼嚎，卻堅決否認泄露過情報。

投鼠忌器，參與行動的人都為司機叫屈，集體跑去找馬金譚解釋：“科長您是在臨出發(fā)前當著我們的面兒把司機叫到一邊兒耳語了抓捕地點，隨即司機和我們一起出發(fā)，他們既沒打過電話也沒見過任何人，他倆要是有嫌疑，我們豈不是都有嫌疑了？”

這種情況下，換做任何一個人，即便依然懷疑手下人中有內奸，也會暫時緩和局面的。

但是，馬金譚是那種極度自負且自以為是、目空一切的人，他冷笑道：“我抓他們自有抓的道理，無妨，你們靜觀其變吧！”

晚了不到，當夜其中一人居然被毒打致死。

這下子，偵防科炸鍋了。

除了馬金譚和他的兩個親信，包括副科長在內的十三人都去找處長請求調離偵防科。

馬金譚也沒想到會把人打死，他心里雖然慌，卻覺得只要自己抓住共黨，最低程度也能功過相抵。

于是，張同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但是，他是不會輕易兩處自己的底牌的。

“張副官！你情報可是非常不準，我們趕到的時候共共黨已經聞風而逃了!你不會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笑話，你自己走漏了風聲，還想倒打一耙？馬管家，你現(xiàn)在馭下的能力很有限啊，你馬科長草菅人命的狀已經告到毛局長那兒了，我遠在上海都風聞了，你近水樓臺會不知道？”

馬金譚登時怒向膽邊生，切齒道：“這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看我不治死他們！”

聽見話筒那邊的毒怨，張同立即轉變了態(tài)度：“唉，咱們這些無門無牌的外來人，總是會被排斥。”

靜默了數(shù)秒，張同說：“馬兄，你那個處長嫉賢妒能，德不配位，你非池中物，在他手下必不得志。”

馬金譚但凡可觀些，就該聽出這話挑唆的味道很重，自己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再立功受獎仕途上還能有什么進步空間呢？

但是，這話卻句句戳中了他的軟肋。

他深深嘆氣。

“馬兄，我的上司手眼通天，聽我介紹馬兄的才干后頗為贊賞，為什么你不考慮來滬呢？這邊的電訊科長可是為你而虛位以待啊，咱們兄弟齊心可以共圖大業(yè)！”張同說得很誠懇。

馬金譚卻想起當年他拂袖而去時對自己說的兩個字：“畜生！”

要是人真的有心靈感應的話，張同此刻就感受到了馬金譚的所思所想：“馬兄，兄弟我當年格局太小，導致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現(xiàn)在中斷明白什么叫富貴險中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