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人馬從城墻的破洞中躍出，當頭沖鋒的是一支千人小隊，個個都是后天境七八層實力，呈箭形隊列，一往無前朝妖怪群鑿了過去。

在他們身后又是四支千人小隊，各自朝著不同方向殺去。

這是先鋒敢死隊，為后面撤離的軍隊和百姓開路。

這些人注定鑿不穿整個妖怪群，但卻能殺出一段距離，讓百姓逃出生天的把握更大。

同時，這五支小隊還承擔了吸引妖怪的任務，盡可能讓妖怪群扎堆包圍他們，才有足夠的空隙讓百姓通過。

在他們身后，一支支軍隊護衛著成千上萬的百姓涌了出來。

“快快快！”士兵呼喝著，目光死死盯著四周，以防有妖怪撲上來。

“娘親，等等我，我跑不動了。”

“啊！別踩我的孩子，求求你們了！”

“讓開，我父親沒跟上來！”

“娘子，拉著我的手，千萬別松開。”

生死當前，無人會在意他人。一旦掉隊，除了至親，沒有人會停下來等待，也沒有人會轉身施救。

士兵們不在意耳旁的呼喊救命聲，他們的任務是護衛上萬人逃離，區區一兩百人掉隊，死便死了。

可還沒等走出百米距離，便有一群妖怪圍了上來，領頭的是一條水桶粗的青蛇，張口便是一團毒霧。

隊伍前頭三四十人被毒霧籠罩，登時便哀嚎著滿地打滾，面部全非，眨眼間便沒了聲息。

“啊！”尖叫聲一片，隊伍前頭見到這一幕的百姓都止住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走。

“殺！”不等毒霧散去，數百士兵便一擁而上，揮舞著長刀與妖怪戰作一團。

“所有人，不要停！”士兵大聲吼著，指揮百姓繞過青蛇，繼續往前走。而那沖上去的數百士兵則干脆利落地被放棄了。

戰戰兢兢，百姓們硬著頭皮，埋頭趕路，耳旁不斷傳來妖怪噬人的咀嚼聲和陣陣凄厲慘叫。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又是二十余米，再次有成群妖怪合圍而來。

“所有百姓繼續往前！”又是一聲大吼，又是數百士兵撲向妖怪。

逐漸進入妖怪群的包圍圈，士兵的消耗越來越快，每一秒都有數百上千百姓死去，原本上萬人的隊伍肉眼可見地減少。

距離城門不到兩百米，這支隊伍徹底消失，最后一名百姓也喪生妖口。

死得太快了，快得讓人不禁疑惑，這種人命的消耗真的有意義嗎？

可從高空俯視，縱觀全局，便能發現是有那么一絲意義的。

由于前頭這支隊伍的消耗，不少妖怪被纏住，被吸引。這導致其他方向和后方的隊伍通過的速度快了一絲，消亡的速度慢了一絲，最終倒在了三百米左右的位置上。

這是以人命鋪就的生路，每一寸都躺著一具尸骸。

人命不值錢地消耗著，這條生路不斷掙扎，以決絕的姿態毅然朝著外面延伸。

陳玉年三人站在遠處的土丘上，沉默看著掙扎在戰場中的百姓。

常安渾身顫抖，眼淚大顆大顆止不住地往下落，要不是柳副將極力拉著，作為大夏長公主的她勢必要與百姓共存亡。

柳副將也目中含淚，作為軍人的他更為激動，作為定北軍的士兵，本應保護漠州百姓，可他卻只能遠遠站著，什么也做不了。

若不是還有任務在身，他恨不得現在就沖下去，能殺一頭妖怪也是值了！

陳玉年也沒好到哪里去，擊毀城墻后，這具分身體內的靈力已經消耗殆盡。而木質傀儡畢竟是死物，“復靈丹”不能通過服用的方式被吸收，只能通過根系緩慢汲取補充，速度差了十多倍。

城墻上，劉城主驅散了親衛，將所有士兵都打發出去護衛百姓，獨自一人站在城墻上，遠遠看著城門外掙命的百姓。

作為文人，沒有能力斬殺妖怪，護衛百姓。作為一城之主，如今他所能做的都已經做完，剩下的只有殉城的決心。

“有機會嗎？”劉城主居高臨下，將城外戰況盡收眼底，自然能看到一隊又一隊士兵百姓慘死獸口，將生路不斷往外推去。

可在他的視線中，城外妖怪包圍圈至少縱深兩里，密密麻麻的百姓如同飛蛾撲火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由于士兵和百姓涌入戰場，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妖怪闖入城墻上。

“大約還有三百米。”劉城主估算了一下距離，目光死死盯著最前方隊伍，雙手扒在墻磚上，指甲死死扣住城墻，鮮血流淌，鉆心地疼。

可他沒有在意這種疼痛，如此自己守護的百姓不斷死在妖怪口中，世間哪種疼痛比得上？

“還剩兩百米。”劉城主喃喃自語，眼中微微亮起光芒。

西城門的妖怪群經過陳玉年的沖殺后，是四面城門中實力最弱的。若是連西城門處的百姓都沒有機會沖殺出去，其余三座城門怕是機會更加渺茫。

“還有一百米。”劉城主咬著牙。

吼！

就在這時，一頭猴妖爬上了城墻，逡巡一番后，擊打著胸脯緩緩朝劉城主走來。或許是自身實力不高，這頭后天境五層的猴妖很是謹慎，走兩步便停下來觀察劉城主的反應。

大概是妖怪的靈智看不懂劉城主在干嘛，不能理解他的行為，猴妖歪著頭打量劉城主。

這是在干嘛？獨自一人站在城墻上，自顧自看著城外，連自己的生死也置之事外了。

劉城主余光已經瞥見猴妖了，但他沒有心思搭理，只要能看到百姓逃出生天，自己死在妖口也算死得其所了。

“五十米了。”

又一支隊伍覆滅，劉城主眼中的光逐漸暗淡下去。越往外走，妖怪群的實力保存地越完整，到了如今，剩下的隊伍已經不多了，恐怕很難沖出這五十米距離。

“看來沒有希望了。”劉城主眼神黯淡，鏘地一聲抽出腰間長劍，對著猴妖怒吼：“畜生！我乃大夏沙柳城城主劉同，可敢與我一戰！”

怒目圓瞪，提劍前刺，劉同城主用盡全身力氣，朝猴妖心頭刺出一劍。

啪！

猴妖大手一揮，將長劍拍得歪向一旁，劉同城主頓時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毛茸茸的右手掌伸來，一把抓住劉同城主的頭顱，將他整個人提起，猴妖左手握住劉同城主的身軀，上下發力。

劇痛傳來，劉同城主眼睛斜斜看著城外，即使是最后一眼，他也想看到百姓突圍成功的畫面。

“真的......沒希望了嗎？”劇痛遍及全身，他感覺自己的頭顱正與脖子分離開來。

轟！

一道白光在遠處亮起，狠狠刺進妖怪群中。

咵嚓！

頭顱被硬生生拔斷，鮮血噴涌，濺了妖猴一臉，刺激得它更加興奮，將劉同城主的頭顱整個兒塞進了大口中。

“太好了......謝謝......”劉同城主意識消散，嘴角帶著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