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黃沙城這前車之鑒，在戰爭伊始，沙柳城上下包括百姓在內，都沒有心存僥幸，早早便做好了逃亡甚至身死的準備。

與妖怪在戰爭不同于燕國，燕國軍隊入侵大夏，屠戮城池，尚且還會留下一部分百姓茍延殘喘。但妖怪卻不會，沒有圍三闕一的概念，包圍城池便是奔著屠城而來，被追上了便是一個死字，求饒也無用。

半年來的妖怪覺醒，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識到了一點。

所以，劉城主并未打算隱瞞什么，而是將官府所有計劃原原本本通知給城中百姓。

沙柳城中，絕望的氣氛在彌漫。百姓麻木跟隨著士兵，逐漸匯聚到四面城墻附近。

“官爺官爺！行個方便，在下城西侯員外，與你們章千夫長是相識，讓我們站你等身后行不行？”

大腹便便的富商覺得自己與家人站的位置不好，與士兵隔得太遠，得不到保護。于是擠上前，手中揣著幾塊銀子，對一旁的士兵套近乎。

哪知士兵看都不看，冷冷說道：“章千夫長已經死于妖怪爪下。至于你，想站哪都隨意，各自掙命就好。真逃出城，站我們身后未必有多安全。”

“多謝多謝。”富商心有戚戚。

雖然知道士兵所言不假，但還是懷揣著一點點希望，不顧周圍人的嘟囔，帶著家人擠在軍隊身邊。

轟！

城墻外傳來轟然巨響，所有士兵都抬頭看去，心中一凜。

開始了！是逃是守，是生是死就看現在了。

西城門外圍攻的妖怪相對較少，實力較弱，陳玉年與劉城主便選定了此處。

陳玉年手中拎著長劍，只身一人殺入妖怪群中。

他的招式大開大合，對付這些后天境先天境的妖怪，隨手一擊便能殺死七八頭。

劍氣縱橫，光芒四射。

他從城門口開始沖殺，如同一道黑影，身周數丈內儼然是真空區域，妖怪撲上來然后身死，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豪壯氣魄。

但他也沒有擋在城門口不動，一動不動陷入包圍圈與找死無異。

他仗著自己的身法不斷挪移，保持身周攻擊他的妖怪維持在十只以下，不斷移動遛著妖怪群。

于是在城墻上的士兵便看到了頗為古怪的一幕。

在密密麻麻黑壓壓的妖怪群中，陡然出現一片圓形區域，以陳玉年為中心，方圓數丈內只有妖尸，沒有存活的妖怪。

就好似臺風的臺風眼一般，隨著陳玉年不斷移動，這片真空區域在不斷朝城外遠處移動。

陳玉年剛移動出百米距離，便已經殺死了上百頭妖怪，從城門口鋪出了一條鮮血與妖尸構成的血路。

“太難了。”陳玉年神識掃動，將戰場上的大致狀況看得一清二楚。

別看他殺妖輕松寫意，但相對于龐大妖群來說，他一人之力就如同一張黑紙上的小白點，看似縱橫捭闔無物可當，但死去的妖怪相對于妖群來說不值一提。

遠處的妖怪不清楚陳玉年這邊發生了什么，并沒有什么恐懼之意，只是下意識朝他這個人族撲過來，倒是造成了前仆后繼悍不畏死的景象。

足足一盞茶，陳玉年不斷拼殺，縱橫在妖群之中。周邊的真空區域越來越大，陳玉年渾身沾滿妖血，一身黑袍都隱隱透出了殷紅之色，鮮血滴答滴答沿著衣角流下，滲入地面。

“吼~”

“吼~”

隨著陳玉年大開殺戒，就連靈智不高的妖怪都感受到了一絲畏懼，吼聲中隱隱蘊含著一絲嗚咽和恐懼，四肢不自居后退，都沒幾頭妖怪敢主動撲上來。

“太......太好了，這位大人好厲害!”

“都殺到如此程度了，妖怪都不敢上前了，希望這些畜生心生畏懼，主動退去。沙柳城就能保住了。”

陳玉年的一番廝殺，以一人之力扭轉了西城門外的戰況。這一盞茶的時間內，幾乎沒有幾頭妖怪能沖上城墻。若是西城門外的妖怪就此退去，便會帶動整個戰局，其余三座城門處的妖怪想必也會一同撤退。

這一幕震撼士兵們的同時，也給了他們極大的精神鼓舞。在絕境之中，隱隱看到了一絲光亮，刺眼卻和煦。

“城主大人，您說有沒有可能......”西城門的守將面露激動，看向身旁的劉城主。

“就看這些畜生怎么選擇了......”劉城主注視著陳玉年。他沒有士兵們那般樂觀，通過與陳玉年的談話，他知道陳玉年做到此種地步已經到了極限。

“吩咐下去，隨時準備突圍。”劉城主看向遠處，隱隱有不安涌上心頭。

就在劉城主遙望的一片山林中，一只鳥妖降落在地，帶來了沙柳城外的最新戰報。

“呵呵呵，又是黑衣人？陳玉年的手段還真是多......”

“吩咐下去，所有妖怪繼續攻擊，敢退后者，殺無赦！”

鳥妖振翅高飛，向沙柳城外的妖怪帶去最新的命令。

“殺吧......殺吧......不管是人族還是妖怪，誰死都無所謂，用你們的鮮血鋪就我的金丹大道吧......”

“呵呵呵......”

喃喃自語后，山林恢復了寂靜，沒有任何妖怪敢靠近此地。

就如劉城主所想的，此時的陳玉年的確快到極限了。一刻不停地斬殺，哪怕陳玉年還沒力竭，但這具傀儡分身的靈力也即將見底了。

畢竟這些妖怪不是凡軀，每一擊都要附帶上靈力。

“啾。”一聲清脆鳥啼傳蕩在戰場上，鳥妖掠過長空，在妖怪群頭頂上盤旋。

剎那寂靜后，妖怪群轟然咆哮，吼聲中的畏懼之意更甚，但陳玉年知道，此時這些妖怪的畏懼并不是對他，因為這些妖怪又合圍了上了，不斷朝他撲擊！

“嘖！果然有大妖在后面指揮，是樹妖嗎？”陳玉年暗嘆。

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了。

城墻上的劉城主內心不由咯噔一下，仰天長嘆，凄然吩咐道：“準備吧，一旦城破，便各安天命。”

“大人......您也一起撤退吧，吾等必定護您周全。”守將虎目含淚。

“不了......不了......”劉城主擺擺手，蹣跚走到城墻另一側，看著城內的士兵與百姓，沙啞嘶吼，“致沙柳城破，我愧對陛下，愧對百姓！”

轟！

白色劍光耀世，凌厲決絕，卻不是對著妖怪群，而是一劍轟擊在城墻上！

屹立漠州數百年的城墻，即使是在夏燕國戰期間也不曾倒塌。但今日，雄偉堅固的城墻被破開一道大口子，前后透亮。

陳玉年飛身而起，朝著其余三面城墻奔去。

轟！轟！轟！

先后三聲傳來，沙柳城城墻徹底被破開。

失去城墻的保護，城內士兵護著百姓一涌而出，哭喊聲震天，開始各自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