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康星州，小鎮湖邊。

身上裹著風衣的陳墨瞳將酒紅色長發梳理成馬尾，清爽的風吹過，從背后看過去，臀線飽滿流暢，緊身作戰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體曲線。

摩尼亞赫號發出一聲響亮的鳴笛聲，兩名全副武裝的高大壯漢抬著一具合金打造的特殊棺槨走上甲板，放在陳墨瞳身前。

執行部專員葉勝站在棺木前，看了眼里面那具失去一切生息但仍顯猙獰的老人遺體，又看了眼陳墨瞳。

“師妹，如果沒有把握的話，要不就算了吧。”

葉勝很清楚，每一次發動側寫，陳墨瞳都會與她正在感應的環境共感，譬如從一截生銹的欄桿上感應出曾經有多少人觸摸過它，從一片幽深冰涼的湖水中感應到有多少人曾經在這里暢游，甚至她還能感應到一具尸體在臨死前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

雖然諾諾從來都沒有抱怨過什么，但葉勝和酒德亞紀都很清楚，這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工作，用刺激來形容或許還更貼切些。

“沒關系。”

陳墨瞳轉過身，她看上去已經恢復了元氣，昨晚蒼白的臉色在酣睡一晚后已經恢復過來，白里透紅，皮膚細嫩。

她深吸一口氣，蹲下身，伸手。

輕輕放在老人的手臂上。

空白。

下一刻，像是被電流穿過身體，她的眼前好像有五光十色的炸彈化作煙花怦然炸開。

在冰冷的湖水中暢游的痛快，晚上喝得爛醉搖搖晃晃走在小鎮街道上，聽到身邊人傳來善意的哄笑聲，面包店里寡婦老板身體的柔軟和溫暖，看到從外地傳來兒子在一次野外探險中失蹤的消息時跪倒在地上，膝蓋傳來冰冷的刺痛，手里扶著生銹的欄桿、潮濕而冰冷的水汽拍打在臉上，呆坐在甲板上，望著夕陽落下，又看著朝陽如金色的日輪冉冉升起的壯麗。

這些過往如同走馬燈在陳墨瞳的眼前急速轉動，她像是僵住了，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在流光幻影中尋找那一抹有價值的信息。

那個從外地來的金發女人，總是神神秘秘地在小鎮上走動，酒吧里與那個女人搭訕被趕走，埋伏在冰冷的湖水里，利用自己的‘能力’將她埋葬，看著她在痛苦中掙扎著溺水死去，感受到胸腔里傳來前所未有的暢快感。

諾諾猛地站起身，切斷了側寫，但還沒說話，就感覺天旋地轉，身體晃了晃，就要跌倒，但一只手從身后伸出，穩穩地扶住她的腰。

“你流鼻血了。”

剛剛上船的林墨北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軟倒在他懷里的女孩，伸手拭去她鼻尖的一抹猩紅。

“講師，我找到了，在湖心島上！”諾諾抿著嘴，扶著他重新站穩，嚴肅地說，“羅賓那天偷襲弗洛倫斯專員后，把她的尸體帶到了遠處的那座湖心島上。”

林墨北點點頭，揮手示意葉勝去通知三副，這邊他攙著陳墨瞳到甲板一側的椅子上坐下。

“以后盡量少用這個能力，尤其是盡量不要觸碰死者。”

雖然林墨北不太了解諾諾的能力極限，但他也清楚，對一截欄桿使用側寫，和對一具尸體使用側寫是截然不同的消耗。

“我沒事，就是有點暈，像是喝醉了的那種暈。”陳墨瞳扶著腦袋，忽然對林墨北笑了笑，“講師，我剛才……感應到了他臨死前的情緒，恐懼、茫然、解脫，您的出現，竟然硬生生讓他從憤怒和殺戮的情緒中轉變回來，真厲害。”

她接過林墨北手中的保溫杯，打開蓋子，驚訝道：“講師，您喝的這是什么？”

“呵呵，八寶茶，你嘗嘗吧。”

林墨北笑了笑，“茶葉、紅棗、枸杞、核桃仁、桂圓、芝麻、葡萄干、菊花。”

“牛逼！”

諾諾豎起大拇指。

“還行，年輕的時候要懂得養生，另外這茶本身也挺好喝，雖然我也喜歡可樂，但碳酸飲料還是偶爾喝一次最好。”

三副達倫先生很有眼色地安排專員給林墨北抬上來一張遮陽椅擺在甲板上，林墨北毫不客氣地躺上去，坐在陳墨瞳身邊。

“您真會享受。”

陳墨瞳見狀忍不住露出一絲感慨的目光，她眨眨眼睛，看向林墨北那棱角分明的側臉，小聲道：

“講師，您能不能透露一下，您的言靈究竟是什么？”

“哦？”

林墨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我可不是幫曼斯教授打探消息，只是單純好奇而已，畢竟您那么厲害，直接秒殺那羅賓，簡直太帥了！”

陳墨瞳直接放出了一連串的糖衣炮彈，“您就悄悄告訴我一下唄，我對天發誓絕對不告訴任何人！”

“呵呵，其實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林墨北從諾諾手里拿過保溫杯，喝了一口，不緊不慢地說：

“首先，我的言靈血系源流來自海洋與水之王，這是毫無疑問的。”

“嗯嗯！”

諾諾睜大眼睛。

“不過，你也應該清楚，言靈周期表是人類基于自己對言靈的理解而建立的表格，一定有很多言靈是在周期表之外的。”

林墨北淡淡道，“而我的言靈，并未記載于言靈周期表之上，所以，我也沒辦法告訴你我的言靈是什么。”

“還可以這樣的嗎？”

陳墨瞳抿著嘴，這也是她第一次聽到關于言靈周期表的完整解釋。

“當然可以。”

林墨北偏頭看了駕駛艙一眼。現在三副已經下令，摩尼亞赫號調轉船頭，向著遠處的湖心島駛去。

“目前我們記錄在周期表上的言靈分為大地與山、海洋與水、青銅與火、天空與風、精神五系，像你的側寫能力，應該就是一種精神系的言靈。”

林墨北也不介意為自己未來的工具人補補課，笑道：

“告訴你也無妨，像珍妮的言靈，就是雷電系，我猜想她的言靈很可能是‘雷池’，那就是一種沒有記載在周期表上的未知序列號言靈。”

“珍妮嗎？”諾諾吃了一驚，“雷電系能力，也就是說，四大君主中可能并不只有四個，還存在我們完全不了解的龍王？”

“四大天王有五個不是常識嗎？再說我們對龍類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四大君主只是在我們發現的關于龍族史料記載中最多最全面的，卻并不代表龍類之中只存在這四位龍王，譬如傳說中那位黑王的言靈，就沒有記載。”

諾諾如同聆聽老師講課的乖巧學生，坐在椅子上，不停點頭。

而這時摩尼亞赫號已經停下，葉勝和恢復過來的酒德亞紀等人帶領一隊專員乘坐汽艇登上了湖心島。

“找到了！”

不多時，三副沖了過來，對林墨北匯報道。

“弗洛倫斯專員？”

“對，還有其他失蹤者，葉勝他們一共發現了十幾具尸體！”

三副的臉色激動中帶著悲傷，發現尸體，這也意味著本次任務徹底結束。

但同時，他卻也為同僚的死而難過。

“把弗洛倫斯專員轉移到船上，遺體用冰塊保存，其他遇害者交給本地治安官，移交結束后，我們就返回學院。”

林墨北嘆了口氣。

“是！”

三副恭敬離開。

“結束了啊。”

林墨北望著遠處湖面盡頭若隱若現的小鎮，還有更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輕聲感慨。

這時身邊的陳墨瞳才如夢方醒，轉頭問道：“可您講了這么多，我還是不知道您的言靈是什么……控制水流嗎？總應該有個名字吧！”

“坦白講，我還沒給自己的言靈起名字，總覺得有點中二。”林墨北笑了笑。

“那要不，我幫您起一個？”

諾諾眼睛一亮。

起外號什么的，她最喜歡了。

“隨便。”

“您能控制水流，要不就叫海王吧。”

“呵呵。”

“落花流水？”

“呵呵，繼續想。”

“覆水難收？”

“這就是你的成語水平？你究竟還是不是華裔？看來我作為中文講師需要給你補補課了。”

“呃，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水沖了龍王廟、水乳交融、細水長流、順水推舟、水到渠成、水滴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