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是涼如冰。

雁白看了看多年未用的被褥，實在像是土堆里的破布，讓人連一點清洗的欲望都升不起。如果是夏天還好，暑氣逼著人，光著身子入睡都一身汗。可惜這深冬早春時節，江南陰冷入骨，沒有被褥怎可行。

他撓了撓頭，發覺全身早已汗濕又涼透，混合著灰塵各種瘙癢。當下得解決被褥，沐浴才好。莫名然雁白想到了那個紅衣小姑娘。想起了那個風韻尚在的婦人說的，秋水坊他可以去，隨時去。

雁白又打了盆水洗了洗臉和手，然后潑到桂樹下。將盆放下，走出小院回身拉上門，上鎖，放好鑰匙，走向秋水坊。夜晚的江寧城不像池州，一到晚上就黑兮兮一片。街兩側點起了無數的燈籠，桃木制式，鏤空出字樣，街右為寧，街左為安。燈色昏黃飄搖，但是因著設計精巧，風吹不進，倒是始終亮著。和著天上的月光，讓整個江寧城朦朦朧朧，像極了人間仙境。

一路抬眼瞧著這景色，雁白走到了秋水坊大門口，此時正是上客時分，往來多少風流公子，錦衣裘服，環配叮當。馬車依序停于門前，兼做馬夫的家丁小廝跳下車放好小幾，掀開棉簾小心地伺候自家公子下車，下車的公子遇到相熟之人拱手行禮，互道一聲請，便齊齊向秋水坊大門走去。門口的咨客也不多言，微笑詢問帶路。

雁白簡直看直了眼睛，這就是江寧風月場，往來風流人吶。低頭看了看自己又臟又舊的這唯一一件長衫，嘿嘿一笑，盡量挺直腰板，有樣學樣，安步當車向正門走去。剛與院衛擦身，卻被拽住，院衛面無表情也不說話，也就這么看著他。

雁白有些尷尬，輕咳一聲。

小生池州雁白，白天見過坊主，講說可隨時來找秋水。

院衛點點頭，松開了手，站在身后的咨客突然高喊一聲。

最深處院初上客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