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婚禮。
這是一場離奇的葬禮,也是一場離奇的婚禮。
被譽為悲劇之父的泰西大陸上最負盛名的戲劇家,居然是被一只烏龜砸死的。
而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少年,定了一場二十年后的婚禮。
年輕的親家婆摸著自己的肚子,對著蘇格拉底的母親說道:“仁慈的費娜利忒大姐,我們家里雖然貧困,可您要是把我再接濟二十年,這恩惠實在太大了。雖然我丈夫只是一個苦力,不像您丈夫那么優秀,是位雕刻家。而且萬一這個孩子是個男孩呢?”
“你忘了,我可是專業的助產師。你這胎八成懷的是個女兒。如果是兒子的話,二胎肯定也是女兒。他們就算再晚十年結婚都沒事。”說完,蘇格拉底的母親流下了眼淚。二十年后再完婚,這已經是蘇格拉底答應結婚的底線了。
“娜姐,您別難過了。我們等蘇格拉底回來就行。只要他答應的事情,從來都是算數的。開心點,孩子出生后您給起個名字吧。”這位善良的親家母說道。
“不管生幾胎,女孩就叫——贊西佩!”蘇格拉底的母親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完了這句話。天下的母親對于兒子的婚事總是比兒子自己還要著急,但這種操心和兒子的幸福到底有沒有必然的關系呢?這個答案沒有人敢說自己知道,但這似乎并不影響母親們的決擇。
用一場二十年后的婚姻承諾換來游學的蘇格拉底,畢竟還是暫時自由了。握著“鬼魅”令牌,開始了自己的第二次游歷。
斯巴達,一個位于伯羅奔尼撒半島東南的城邦。
這是一個讓人敬畏的城邦,紀律嚴格,貴族統治,由斯巴達國王領導。
這是一個與雅典溫文爾雅的民主氣質截然不同的一種文明。雅典人熱愛自由、思考和美,斯巴達人崇尚紀律、熱愛領袖和勇敢。斯巴達的公民最推崇的職業就是軍人,他們從一出生就要接受“優秀體魄”篩選,病弱的孩子大多會被拋棄,強壯的留下來接受訓練。
斯巴達人相信赫拉克利特的理論,認為最大的“邏格絲”就是戰爭。他們認為戰爭是人類最高尚的活動形式,戰死沙場是一個勇士此生最大的榮耀。
在上一次希波戰爭中,鐵大尼一世率領三百斯巴達勇士和幾千希臘聯軍戰士,奉命鎮守溫泉關。雖然此地崇山峻嶺,然而面對二十萬波斯聯軍的輪番進攻。最后寡不敵眾,聯軍潰敗。但是三百斯巴達勇士沒有一人退縮,堅守三天三夜,最終全部戰死。其中一人因為不幸生病,昏迷不能上前線而保住了性命。
當這名士兵回到家里的時候,她的妻子坐在榨油機前,沒有任何迎接的動作。冷冷地說:“別的勇士都犧牲了,你為什么還活著?”
為了洗刷自己的恥辱,這個人在一年之后,英勇地戰死在另一場戰斗之中。
“斯巴達人不需要城墻,他們的勇士便是這個城邦最可靠的城墻!”這句話在整個大陸持久地流傳。
即使是最閑暇富裕的雅典人,也為他們創作了大量的戲劇進行歌頌,這種尚武精神正是對一個安逸文明最大的激勵。
這種精神不僅希臘人欣賞,斯巴達人更是以此為傲。他們甚至因此制定了鎖城閉關的政策——本邦人除非公務不得外出,外邦人也是如此,因為斯巴達的統治者擔心外邦的奢靡風氣會敗壞自己國人的德行。
蘇格拉底和很多其他慕名而來旅游的人在一起,被擋在了斯巴達沒有圍墻的國境線上。
蘇格拉底拿出巴門尼德的介紹信,對衛兵說:“受此人之托,來貴邦尋訪他的師弟——恩培多克勒先生。”
看著這封信和上面埃利亞城邦與雅典城邦的印章,士兵找來了一位軍官,顯然是他的上司。此人脫帽行禮之后,道:“恩培先生給我們公主治完病后,上周已經回到西西里島上了。”
蘇格拉底很失望,畢竟一路上太不容易了。但是良好的修養,讓他還是深深地鞠了兩躬分別表達了對這個軍官和士兵的感謝。
軍官估計很少見到如此有禮貌的青年,說道:“小伙子,現在路上不太平。而且等你到了他島上,恩培先生可能已經去了薩摩斯島呢。僅僅一封信,想見到他還很不容易呢。”
旁邊的士兵插話道:“對,對!我們去了島上三次,才把這個怪醫生抓回……”
軍官憤怒的眼神,生生地止住了士兵的嘴。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邊的檢查點,好像混亂了起來。
只見一個四十多歲,成熟且帥氣的男人,被兩個士兵推開了。
其中一個士兵說:“你的資料顯示,你是米利都人。而且有因為‘不敬神’的罪名被雅典驅逐的案底!趕緊滾,否則把你抓起來。”
這個男人不卑不亢,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本來我以為在現今的大陸上,只有雅典的自由精神和斯巴達的尚武精神是可以領袖群倫的。沒想到你們一樣的愚蠢和保守,大陸要完了,泰西大陸要完了……”
重復著這句話,這個男人黯然地走了。
而蘇格拉底緩緩地跟了上去,十步、五十步、一百步、三百步……終于在第八百步的時候,這個男人停了下來,說道:“小鬼,為何一直跟著我?”
“因為您是米利都人。”蘇格拉底堅定的說,“我想了解米利都的一切!”
聽到“米利都”三個字,這個男人眼圈有點紅潤。回過頭時,已經看不到任何明顯的表情,黯然道:“米利都,我的故鄉。現在被無情的海水吞沒了,我們這些沒有了祖國的游魂,居然還有人會記得?你說吧,你想知道什么?”
“您看著器宇軒昂,絕非俗人,請問您的尊姓大名?”蘇格拉底一如既往的禮貌。
這個男人嘆了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阿那克薩哥拉”。
“您是阿那克家族的?”蘇格拉底雖然看出此人氣質不凡,依然驚嘆道:“請問您和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西美尼兄弟二人是何關系?”
這次輪到薩哥拉驚嘆了。
經過長時間的交流,他們彼此了解,彼此欣賞,彼此激勵,彼此同情。最近蘇格拉底看過的戲劇的確不少,志同道合,意到濃處,脫口而出:“我自幼沒有兄弟,今日投緣,性情相契,斗膽地說一句——您若是不嫌棄我年齡小,又出身平民,我們何不仿效當年赫拉克老城主和數魔畢達哥拉斯在波斯火島上結為異姓兄弟?”
薩哥拉激動地說:“小兄弟,什么貴族平民的?你不嫌棄我國破家亡,家族蒙羞,我怎會妄自尊大?年齡更不是問題,‘忘年交’本就是極難得的緣分和情分,你要是沒意見,我們現在就可以結拜!”
“我求之不得呢。不過,這個地方,您可得讓給我選……”
“正合我意!”
椰風,海韻。
夜晚的薩摩斯島,月光灑在黑豆樹上,黑豆反射著月光就像一雙雙神秘的眼睛,看著樹下朝著米利都方向,叩頭結拜的兩個人。
他們正是薩哥拉和蘇格拉底。
“大哥!”
“三弟!”
“為何是三弟?”
“因為我還有一個結拜兄弟,比我小八歲,但比你大二十二歲。”
“敢問我的二哥是哪位?”
“就是你要找的——恩培先生!”
之所以同意來島上不止是為了尋訪云游的恩培多克勒,還因為這棵黑豆樹是阿那克西美尼的尸身所化。而薩哥拉不僅是阿那克家族的晚輩,更是西美尼最后一次離島前唯一的徒弟。對于這件事,甚至連當年的畢達哥拉斯都不知道。
因為這關系到阿那克家族的秘密,教廷的秘密,甚至神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