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提起有關于趙師叔的話題時白宸舟的興致不怎么高，她不太想理會這個問題。

除了她，趙固格外針對的人是閆隼。

過去就是他倆總被罰著關禁閉，打掃樓梯，當然閆隼的體罰更重。

但事情并不僅僅是嚴師出高徒這么簡單。

后來閆隼修行出了岔子，那種教育方式就是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宸舟不知道該不該怨恨這位確實對自身修行幫助很大的師叔，可是那些過往給閆隼、給她都造成了很大的陰影。

她為了逃離少陽宗的恩恩怨怨去天驅劍派，到頭來有得有失，有什么理由去傷害別人。

……

……

明河看了沉浸在某段回憶中的她一眼，字字清晰道：“白、宸、舟?！?

她抬起眼皮時陰郁的情緒不散，歪了歪頭，沒有做出回應。

身旁傳來一聲極為疲憊的嘆氣。

宸舟把目光移過去，心中感慨這貨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

大概是她眼神里的嫌棄表現得太明顯，師兄皺了皺眉，準備姿態地改了動作。

“自禪蓮分別時起，師妹的性格冷了很多?！泵骱由ひ敉嘎吨某罹w，擔憂的看著白宸舟。

就這……我什么時候熱情過？

沒過多久明河就聽到白宸舟面色冷淡道：“師兄想太多啦，我只是現在心情有點郁悶而已?！?

“不要太擔心我，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因為最近宸舟心情不好，誰觸她眉頭定要被甩臉子罵上幾句，鄒蕭陽不許其他門派過來的任何人接近她，唯獨一個人成了漏網之魚。

明河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些什么，只是轉過身招呼一名問風門的少年過來，紅色道服一如既往的鮮艷亮眼，比之更燦爛的，是少年眼里璀璨的光。

投下來的光線照亮樹蔭下那張略有茫然的臉，不知是不是看錯，那一瞬間，宸舟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微妙的羨慕。

(好像有點眼熟，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就算有印象也記不住名字了。)

那樣的快樂，當真不忍心打擾……

師兄確實是個溫柔的好人，但有時候行為方式太直，宸舟琢磨他們是合起伙來搞個重逢的驚喜，可惜驚喜來的倉促甚至有點不講究。

明河沉浸在幻想中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師妹用疑惑的語氣想要詢問些什么，可是轉瞬之間少年就已經奔赴而來。

“嗯？”明河神情透露著一絲錯愕。

“……”

白宸舟挑了挑精致的眉毛，面向興沖沖的男孩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仙女笑而不語)。

明河稍稍一愣，緊接著臉色微變，似乎意識到有什么地方自己疏忽了。

這少年嘴可還算甜，上來就喊：“姐姐?！?

聽到這個稱呼，白宸舟的眼睛和嘴角柔和地彎起來：“好久不見啊。”

明河大概是怕她沒印象，還刻意看著她委婉地提醒了一句：“確實很久不見了，那個時候小舟還沒到金丹期，現在已經元嬰了。”

白宸舟微微一笑。

她和明河對視一眼，做了個口型“死”。

明河：“……”好像委婉到自己的雷區。

她看起來沒當回事，歡脫道：“今天天氣很好對吧，不動一動也太辜負這么好的天氣了！”

“我餓了，請你們倆吃飯。

——這地方哪里有能請客的地方，自然是……野餐嘍。

“這是一個很好的提議，你不可以拒絕?！?

小姑娘驕橫的態度并不討人厭，說話聲雖然嬌蠻卻沒有惡意，當然，沒有人會不給她面子。

……

……

那少年的名字還是沒想起來，怕尷尬問了半天樊橫，可惜這逼崽子不吱聲——

“我跟婁爺爺三年前一別再也沒有聚到一塊像這樣喝酒談天過。”盧麒和善道：“姐姐你見到婁爺爺的時候，他還好嗎？”

“我后來的確見過，但是那天見面婁老頭他……”白宸舟忽然倒吸一口涼氣，看著盧麒一本正經道：“當場氣絕身亡了?！?

盧麒突然被她出乎意料的言語驚?。骸翱?！咳咳咳咳……”

她彎著眼睛笑著說：“哈哈，我開玩笑噠?！?

明河也不知是氣是笑，用氣聲問道：“把人刺激成這樣，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為了表示歉意拍了拍這少年的背，她轉過頭，琥珀色的眼睛里含著一絲笑意，胡說八道：“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感慨這操蛋的命運~”

“啊——”

明河對著她的腦袋就是一個暴栗：“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說這么粗俗的話！”

“好痛！”

……

……

心情好了，短短相聚恰了頓飯，幸好也沒有遇到要喊名字的時候，就這么把時間混過去。

沒事的時候宸舟不喜歡跟別人說話，也懶得交朋友進行維系友善的、正常的人際關系。

啊朋友再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等人走遠后，白宸舟隨口問起明河那個小孩叫什么名字，把師兄震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平復了一下情緒，明河吸了口氣，偏細長的黑眼睛盯著她沉聲道：“你沒想起來怎么不早問我?！?

師妹說：“我難道不要面子的么！”

“我不管，”白宸舟耍賴，“這是你整出來的事你要起負起責任！起碼……至少你應該提前跟我說一聲吧，畢竟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我卻連他叫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沉默了片刻，明河自愧不如：“你比我想的要更深一些。”

白宸舟的神情突然變得有點奇怪，不像是被夸贊后該產生的害羞，反而透漏著一種難言的詭異。

明河疑惑：“怎么了？”

白宸舟忍著笑意抿了一下嘴唇：“沒事?！?

明河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么。

師兄可能是自知理虧，溫和道：“他叫盧麒，下次忘記我會提醒你，你跟我不用不好意思?！?

“知道了，不過……如果盧麒知道我已經把他名字忘記的話。”師妹笑了笑，開玩笑演起戲來，“這些年想盡辦法努力變強，好不容易重逢，她卻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了嗎？”

又換了個模式：“姐姐，希望未來你身邊的風景可以留住你多看幾眼，不要那么輕易，那么輕易的就徹底遺忘了～”

時間靜止了兩三秒。

她恢復正常，輕輕說著：“我真的……不太喜歡很虐的東西?！?

明河面無表情地揭短：“你管鄒蕭陽借的那堆虐文話本子是擺設么。我記得有一本名字忘了，你看完之后哭的那叫一個——慘！”

突如其來的回憶炸得她酥酥麻麻，羞恥得咬住了下唇。

師妹：“……我們的同門之誼到此為止了！”

冷靜了一會兒，明河忽然道：“不過你猜測的沒錯，盧麒確實喜歡你?！?

白宸舟似乎有些錯愕，和明河對視的時候眼神躲避了一瞬。

“我都快不記得他了……”師妹怔了怔，眼神有些空茫，顏色有些淺的眸子顯得無害起來，說出的話卻極為的——涼薄。

“人的記憶會慢慢讓自己只記得住重要的人，我能時常想起來的，只有那么一小點兒?！?

白宸舟眼睛里某些物質漸漸變得深沉，固執地說道：“要忘記?！?

她已經轉身走了，明河還站在原地，在看不到的地方，明河難得地露出有些難過的神情看著正在離去的那道背影。

明河聲音從身后傳來：“他喜歡你很多年了?！?

“盧麒還小呢，用不了多久就會放下執念，喜歡一個幻想中的人很浪漫，可那是不存在的，這世上有什么人會永遠屬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