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結局空想就要痛得快要窒息心碎了，明明說句話看一眼都會銘記于心的少年，卻掙扎在絕望里結束這一生。

就是感覺好遺憾好可惜，他本該意氣風發在陽光下肆意瀟灑啊。

為什么，就，那樣了……

自他走后，再沒遇到過那么喜歡的人。

一生會遇到那么多人，總是會想起來的其實就那么點。

我應該摒棄自甘墮落的人，可我忘不了你。我會永遠記得你，那時的你是我的太陽。

我的太陽隕落了。

地獄里有光，可是我想站在陽光下。

越想越難過的想死，胸口悶得幾乎難以呼吸，也不明白是觸及到了哪段記憶，一下子崩潰得止不住眼淚。

樊橫像以往無數次那樣，靜靜坐在旁邊看著白宸舟半夜驚醒哭的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一切都回不去，只能蘊含著悲傷慢慢往前走。

她不開心的時候，其實最喜歡在湖底待著，沉浸在水中看著頭頂模糊的光，獨自的感受著心跳，驚濤駭浪皆被撫平，只余寂寥與空茫。

想說什么但卻說不想出來，感情太復雜了反而顯得平靜。

白宸舟哭夠了靜靜枯坐著床上，抱著被子像看湖頂光芒那樣看著樊橫，并無親昵或者抗拒，只是單純地，為了平復心情。

樊橫坐在床邊，也這樣看著她。

就這樣默默而視，兩個人都不說話。

她望著樊橫，幾乎想脆弱的說。

即便說不出口，但是樊橫會懂。

留給白宸舟決定的時間不多了，既然想活下去還是得往前看。

過去的少年，活在回憶里。

此刻的白宸舟，活在當下。

……

……

樊橫長了張沒睡好的喪臉，笑起來仔細看越看越詭異，就像蘊含著全世界的悲傷，可他分明，可以笑得那么開心溫柔。

……那樣深不可測的一雙眼，仿佛慢條斯理的欣賞著她的苦難，卻又親手幫助她一步步活下來，走得更高更遠，殺死更多的人。

自爆的狼人，給她畫餅，讓她走上那條因憐憫喜愛而鋪平的路。

而她不想死，還能怎么辦呢？

她只是個缺愛的普通人，對著陪伴自己十多年的意識怎么會沒有情意。

她善變……從不是個正常純粹的姑娘……她游離在善與惡、魔與道的邊緣，一著不慎重是厲鬼，很多人想救她但是誰可以完全相信，誰能救她！

護你周全這種話聽聽就罷了，哪能往心里去。畢竟在她最狼狽最孤獨的時候都沒出現過，就不需要事后人裝英雄，不配！

就連懦弱無能的哭泣也只敢孤獨的躲起來，脆弱時稍有刺激便崩潰大哭，像個孩子，每天每天，內心都在痛苦與煎熬中，但又做不到一點宛如孩童或者女人那般需要呵護的求助。哪怕開心的時候，她眼睛里還是沉郁的。

樊橫知道這一切，不是白宸舟足夠信任樊橫，而是她情緒失控的時候避不開他。

她不是一個多么善良的好人，從來不是。一直壓抑著，恨不得殺光所有罪惡的人，再自刎而亡。

可惜實際上矯情又別扭，既做不到那么狠心，又不能瀟灑舍棄一切。

她是一朵趨向星河卻不舍塵世的玫瑰。

因為人都是復雜的，不是純粹的惡也不是純粹的善，她無法依靠自己的判斷來決定如何懲罰，律法是血的教訓慢慢完善出來的，而她認可且需要這層保護，但所處的這個大環境決定它的作用不會那么公正，也不會如此有效。

除了順從這些大人物早已制定好的計劃走，她這種初出茅廬又見識不高的小家伙，還能如何去反抗呢？

修行秘法鬼道，日日夜夜練劍，可終究一個人的力量對比那些人還是過于微弱。

白宸舟只想活下去，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

他能給活路，而且樊橫確實值得去賭一把。

我會喜歡我沒辦法拒絕的——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白宸舟會因為敏感多疑傲慢等等惡習，無數次推開別人釋放的善意和惡念，以此來保護自己不去飛蛾撲火。如果明知是火還義無反顧的跳了，那就是她拒絕不了的人，大概不會是心動的喜歡，只是她心軟了。

畢竟還是個年輕人，沒到鐵石心腸的地步。

“你是我庇佑長大的孩子，我給了你新生，若要信奉誰，你都不如信奉我得到的多。”樊橫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神？”她笑了。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存在的話，你愿意成為祂的信徒嗎？

如果祂可以保佑我，保護我，給我指明方向，帶給我生活的希望，我會……考慮考慮吧。

她眼中的神，是她能控制的靈魂。

神不是為了幫助別人而生的，而她要的神就是要注視著自己，庇佑著自己。

“且不說我信不信你，你只是樊橫殘存的一縷分身，你還有多少后手我幾乎都不清楚，而且你覺得我可信嗎？”白宸舟笑著反問。

……好麻煩哦。

這么復雜的事，她最適合擺爛。

沒有任何遲疑，樊橫用一副很了解她的語氣說道：“你有底線和堅守的原則，而這份偶爾與人格格不入的品質讓我確信，你是可以相信的。白宸舟是被寵大的小公主，不屑于去做惡心的事。”

她是寧可把自己逼上絕路，也不肯低下頭求助別人的倔強丫頭，只要認真做了承諾，執意錯到底也絕不會回頭認罰。

“我保證這樣對你我都好，而你也……別無選擇不是么。”樊橫細長的單眼皮瞇起，語氣里刻意流露出點淡淡的威脅。

拳頭硬了。

可能是恃寵而驕慣了，頭一個冒出的念頭居然是不爽，雖然這貨也常常出言不遜的氣她。

白宸舟臉色微變，她是真的有點生氣了，認認真真講點事，結果你在這跟我放屁，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的吐槽一句：“你講話好傲慢吶。”

反正不高興就懟人，理不直氣也壯！沒素質之后精神狀態穩定多了。

他哼笑一聲，甚至還垂眸笑了一下，好聲好氣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沒有你傲慢啦。”

她不想在這個敏感的話題糾結太久，蹙著眉直奔主題：“那你總得多給點好處吧。”

“你想要什么？”樊橫坐在床邊的姿勢雖然散漫卻很有范。

白宸舟給問蒙了，她幾乎什么都不缺。

樊橫撐著臉，直接講明：“死人復活永遠和平這樣的愿望你就別白費口舌跟我提了，那只是夢里能滿足的事。”

“……”

啥也不是，大廢物！

樊橫看著她，好像笑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取悅到了一樣，弱化了眼神的攻擊性，有些溫柔好相處的叔感。

更貼合點可以用beta來形容。長得按照白宸舟的審美來看不算帥，沒有驚心動魄的容貌，但也跟難看不沾邊。不年輕也不老，十分居中的普通，氣質獨一無二，吸引得人被他身上的安全感折服。

讓人聯想到想到顧城的詩：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

沉默了一會兒，白宸舟眉梢動了動，黑夜里小夜明珠籠罩的范圍不大，她湊近幾分臉龐被照亮，直勾勾盯著樊橫的眼睛：“那你能給什么？”

停頓了三秒鐘后，伴隨著光源的靠近，樊橫的聲音響起。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盡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