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兩相望，唯余失望。

這對母女隔著水鏡對視片刻，崔嫣的美貌少了靈氣和稚嫩，卻依然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堪稱絕色的面容。

而白宸舟五官更精致妖異，氣質(zhì)上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割離感，仿佛兩個人不在同一個世界。

母女倆長得并不相似，宸舟眉眼和輪廓更接近于父親。

眉不畫而棕，此時一雙清亮凌厲的琥珀色眼眸透著狠厲，神情變了幾變直接施法打碎了這片水鏡。

崔嫣不斷試圖再次聯(lián)系上白宸舟，被她擰著眉拒絕了幾次。

“煩不煩啊。”口中說著，但還是同意開啟水鏡。

那張哭的梨花帶雨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白宸舟怔然了一瞬，不耐煩的神色慢慢在臉上淡化下去，露出一點柔軟和心疼。

她張了張口，雖然還在嘴硬著，但語氣卻好了很多：“你哭我也不會改，他們兩個已經(jīng)夠慘了，你就別管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崔嫣搖搖頭，凄苦一笑，“娘親只是覺得，我沒保護好你，也沒保護好你姐姐。”

“塵書心中郁結(jié)有恨，我明知道為什么卻不敢去提，由著你父親多次踩著你姐姐心上的傷口。”

塵書，宸舟。

塵和宸之間的差距是天壤之別。

白塵書的親生父親叫康盛安，天驅(qū)劍派弟子，跟同輩相比之下普通了些，想起他名字還要反應(yīng)一會叫什么。

崔嫣眸子里綴著淚水，目光堅定：“小舟，為了你還有塵書我都不能離開你父親，你不明白空有這樣一張臉而沒有強大的力量保護會遭遇什么……”

“娘知道你聰慧能干，有手段有心機，你的未來會無限榮光，你是我最大的希望，理解理解我，好不好。”

白宸舟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崔嫣，大概是錯覺她的眼里似乎有憐憫可憐之意。

沒有孩子不希望自己父母之間的感情是美好的，從一而終，她見識過他們的甜蜜，矛盾，利用，還有陪伴。

可他們兩個人實打?qū)嵱凶约旱膯栴}，三心兩意，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都沉淪于虛榮和欲望。

修仙卻修不住自己的心。

她又何嘗不是心術(shù)不正。

背負諸多因果罪孽深重。

所做的樁樁件件，斷沒有回頭路可走，修鬼道者，歷史為鑒皆不得善終，學(xué)四大秘法者皆被妄念和欲望吞沒。

不知為何，竟走上了一條死路。

“我是你女兒，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的幸福快樂。”話落宸舟沉默了一會兒，內(nèi)心平復(fù)回來些許理智。

“但，我還是要勸你幾句——”

白宸舟抬頭看崔嫣，壓抑著不斷上涌的暴戾氣息，面無表情道：“愛情只是一時的，權(quán)利才是一世的。”

崔嫣眼神閃躲，伸手抹上了自己的臉，觸碰到了冰涼的淚痕。

“你曾經(jīng)也是聞名天下的劍師，你的名氣美貌還有如今擁有的一切都讓人趨之若鶩，大可利用這些得到更多的東西，不要輕易把誰看的比自己還重，為男人更不值得，得到誰的歡心對你來說還不容易嗎？”

“何必卑微作踐自己，成了一個斤斤計較的妒婦！你該讓爹主動低下頭向你致歉，讓別人對你愛而不得，讓爹看緊你愛護你，坐實了他寵你只愛你的名頭！”

越發(fā)急的語氣中帶了明顯的真情實意，白宸舟看不到自己駭人的模樣，但能幻想到此刻戾氣橫生的眉眼，崔嫣驚恐萬分，說了什么已經(jīng)進不了她的耳朵。

好像是無垢秘法的后遺癥又犯了，白宸舟捂著胸口閉上眼睛，一時呼吸有些不穩(wěn)，心跳得十分厲害，不過還好大腦不是很痛，還能夠正常思考。

白宸舟狠狠咬著食指關(guān)節(jié)，咬出血嘗到了鐵銹味，憤怒的情緒慢慢降了下來。

“越說我還越生氣了。”

嘴角上彎的弧度并不能表明白宸舟此刻是高興的，只是面前的人是她很愛的人，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恨：“咱要搞事業(yè)就好好搞，不要拘泥于陳年舊事。”

見宸舟沒有大礙，崔嫣松了口氣，當(dāng)初他們太忙疏忽了對孩子的照料，讓她偷學(xué)宗門禁術(shù)無垢。

秘法不是一般人能學(xué)會的，即便是融會貫通也容易沒命活，不使用得當(dāng)就是透支生命來使修為提升。

本就心存愧疚，剛剛又被女兒的樣子嚇到的崔嫣惡狠狠地擦拭臉上殘存的淚水，故作堅強道：“娘不哭了。”

“我絕不會卑微下賤軟弱可欺。”崔嫣眼神清明，回來了些年輕時候的銳氣。

白宸舟語氣緩和許多，哄小孩一般哄著崔嫣：“哭就哭唄，我也愛哭，掉眼淚也不能證明你就是軟弱可欺的人，哭完心情就好啦，每個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娘親不僅是一位特別偉大的母親，你也是一個小公主啊，憑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你也是被人寵愛捧在手心里的珍寶。”白宸舟特別真誠地說道。

“在小舟心里，你是世上最美，最需要呵護寵愛的珍寶。”

哄好崔嫣之后，白宸舟眉眼淡漠地從儲物袋取掛飾般的珠子將厲鬼放了出來。

陽光對于剛死成幾天的鬼傷害還是巨大的，剛被照射到尖聲叫著跑到樹影下，嘴里罵罵咧咧。

白宸舟相信自己的表情已經(jīng)露出了她的意思，上了年紀(jì)的婦人厲鬼縮了縮鬼體，不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有些嫌棄。

“你們趙家這一輩幾乎都被趙繼軒殺了個斷層，可以肯定那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新夫人會選擇他當(dāng)繼子。”

“你覺得你的小兒子會殺了＂你＂嗎？”白宸舟瞥了眼毒蘑菇問。

這句話中的＂你＂指的是那個假的傀儡，也是毒蘑菇自己。

毒蘑菇心一跳，沉默著沒回答。

“放過我兒子吧。”她輕聲說。

又摘了一片葉子，白宸舟偏頭睨向樹下小小的鬼體：“母債子償，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詞，但是用在你身上我很樂意。”

陽光明媚，望著流云青山，她深深吸了一口空氣。

“我不想玩了，再看看這個世界吧，幾天后你就會出現(xiàn)在冥界。”白宸舟垂著眼皮，神色有些倦怠。

“以后你提起一次我的名字，你就要嘗到蝕骨噬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