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弒父殺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西寒征皺眉問道。

“怕是我們之中藏著叛徒。”薛衾楓遲疑說道。

“叛徒？”

“沒錯，滅靈箭很早之前就被人換過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們六個，除卻殿下和我，你們三個還有一位發現不對勁的——宸舟小姐。”

聽完薛衾楓的解釋，讓洛憐辭臉色顯而易見的變了。

跟隨洛憐辭的世家公子提醒道：“現在能帶我們逃離京都的只有她的飛舟，不論這位仙門小姐在其中充當著什么樣的角色，都不是好得罪的人。”

于是他們皆不再提及。

洛憐辭回頭緊緊盯著遠處正在和師兄用風信交流的白宸舟。

明河師兄口吻有些嚴厲：“真正的劍修最重要的就是心，光明磊落的心，對敵人殘忍的心。”

“白宸舟，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開著飛舟，紅唇一開一合。

沒過多久就規劃好路線讓它自動駕駛，而她抬步向他們走來。

“元之凌是天璣鄺月宮首徒。”白宸舟主動道，刻意強調：“而我是一個劍修！”她有些輕蔑，搖頭嗤笑道：“你們，進了離宮找不到洛吟客便大搖大擺地在宮里閑逛，后宮中的女眷和小皇子你們有想到過嗎？他們反應過來不需要多長時間，元之凌完全可以測算到你們的位置并作出相應安排，而且那句預言給的目標任務那么準確，你們怎么敢讓他孤身犯險？”

“更重要的是死在寢宮的人絕不可能是陛下，因為……”地下密室的僵尸歷歷在目，“星盤顯示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死了，如果你們質疑我的話，我有留影石可以作證。”

“小舟，我讓你失望了是嗎？”洛憐辭多情的桃花眼怔怔望著她說，令人心軟。

白宸舟心中暗自感慨，卻面無表情說道：“這是你的私事，皇家的生死存亡無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怪你，而且這些事情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接著白宸舟彎了彎嘴角，認真說道：“就算錯的又怎樣，是你做的又怎樣，你說不是我就信，你說是我也信，根本不重要，你平安最重要。”

她眼睛那么干凈，甚至虔誠。

白宸舟要洛憐辭不圖名利，更不可能搭上時間跟著他在皇家參與爭斗！這是洛憐辭自己的事情，她沒有責任和義務幫他。

她不接受道德綁架，甚至能大言不慚的說，此時在座的各位都不夠她打的。

洛憐辭不自在地垂下漂亮又矜貴的桃花眼，喃喃道：“可這太荒唐了……”

毫無意義的瑣碎之事，實在無趣。

白宸舟語調冷漠，輕道：“現實往往會比戲曲更加荒誕。”

“節哀，哥哥。”

……

……

逃離京都之后，飛舟開往的地方是洛憐辭信任的盟友地盤。

西寒征冷靜分析：“等回到了邊境，我們在那里跟駐守在邊境的軍隊回合。然后，想想用什么理由發動戰亂。”

“請等一下，如果我們發動戰亂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洛吟客……若是能解決掉他，一切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殿下……您現在已經背負殺死一個弟弟的聲譽了。”

“沒關系，死一人好過死千萬人，他現在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刻，若是能在事情沒發酵完之前解決洛吟客，也許還有轉機。”

“回去太危險了。”

“聽我的！”

眾人都不再繼續反駁的情況下，那個不常發言的世家公子再一次開口打破這份詭異到死的沉默：“就算您一意孤行想要報復回去，帶我們離開的這位仙門小姐會同意您的計劃嗎？”

“會！”洛憐辭幾乎是鐵了心，“她是最恨洛吟客的人，小舟一定會下定決心殺了他。”

在沒有力量的情況下，作為首腦的洛憐辭妄圖說著只要殺了弟弟，就能夠擺平一切，這一番話，讓人覺得作為他的同盟，是一件很慘的事情。

西寒征聽不下去，率先離開。

其余人也陸陸續續的走出，只剩下薛衾楓一個人還陪著洛憐辭。

這位良善至怯懦的太子殿下最打動人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脆弱，對世事的仁慈，對親情的渴慕，以及一些不合時宜的天真。

空蕩蕩的房間內，洛憐辭仿佛又陷入那種孤立無援的局面，茫然問道：“衾楓，你說宸舟是希望我贏，還是希望我輸了呢。”而后喃喃自答：“她看我這樣，眼里竟不曾有過一絲失望。”

“是不在意，還是只在意這張臉？”和其他人相似的臉。

在遭遇變故之前，他清醒而又愚蠢地問過多少次這樣的問題呢？

“您也不應該過分在意宸舟小姐的真心，畢竟禪蓮…她……”薛衾楓說不清楚。

洛憐辭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是了，有人一直在身邊陪著她。”

小犀牛？

你是變了心嗎？

在沒有見面的半年時光中，不斷有他們兩個親昵的消息傳來。

雖然更多時候是男方在主動挖墻腳，但宸舟沒有完全拒絕他的行為。

“你出去吧，我想要安靜一會，幫我把小舟叫進來，我有話要問她。”洛憐辭疲憊道。

“……不要太傷心了。”

其余的話薛衾楓也安慰不出來。

過了很久很久，白宸舟才姍姍來遲，她剛剛有其他事要處理。

洛憐辭坐在床上看著她，眼睛緊緊盯住白宸舟的臉，像是終于有了直視的底氣：“知道我想要對你說什么嗎？”

“……”

“不知道。”白宸舟垂眸后聳了聳肩，“不過有話你想問，我知無不言。”

沒必要撒謊，沒必要裝模作樣。

不需要主動討好任何人，關鍵在于白宸舟是否愿意去做。

她只會做她想做的事，無論最終結果帶來的會是什么。

“我為了你去了一次禪蓮，那些日子，你想過為了我來京都嗎？”洛憐辭問出了一句他想問很久的話。

目光貪婪地巡視對方的神情，仿佛揪出一點錯處就有了底氣。

白宸舟內心毫無波瀾直白地告訴他：“想過，但我不會去做。”

洛憐辭語氣淡淡：“是因為你的小犀牛，你喜歡上他了？”

等了那么久都沒有的反應，居然在這時候爆發出來，可為什么心里好平靜？

白宸舟無聲地笑著，歡脫的說：“我可能因為他動搖了一下下，然后我就天天罵他，等他什么時候也嫌棄我，我們就是釋懷的好朋友了！”

她的語速慢了下來：“而我跟你的問題主要是——咱們倆不像在談戀愛。”

白宸舟靠在床頭，覺得可惜的歪了下腦袋，扯著嘴角幽幽說道：“差了點意思。”

很多有意思的事。

她抬起眼，笑吟吟地望著洛憐辭。

洛憐辭明白差了什么，低下了頭。

白宸舟倒是渾然不在意：“有些人只是喜歡我的皮相不是喜歡我這個人，除非是我自己喜歡的，這種感情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會有人跨過皮相來愛人嗎？”洛憐辭問。

“當然會。”

白宸舟通情達理地笑了笑，對洛憐辭說出自己的想法：“喜歡一個人就像是喜歡吃一道菜一樣，愿意吃吃不膩，很喜歡，可有些人吧是水，是米，是你不喜歡了也不能割舍的。”

“愛人不一定一輩子，但是朋友可以。”白宸舟一向真誠，所以真摯地說出了心里話。

“我只會跟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我會永遠喜歡你。”

“哥哥無論想做什么我都會幫助你，因為我想要對你好，但我也是我自己，你也不要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白宸舟覺得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走上前安慰性地摸了摸洛憐辭的頭發：“我還有事情要忙，一會記得乖乖吃飯。”

“……好。”

“我先走了。”白宸舟對他彎著眉眼笑了一下，便出去了。

房門合上，從窗戶投下來的光線沾染著塵埃，洛憐辭雙手緊緊抵著額頭。

良久，清瘦的少年肩膀下垂，整個人像溺在水里的死魚。

……

……

忽然間一團濃重陰煞的魔氣從她身體里涌出，樊橫繞著行走的白宸舟有些疑惑地開口：“你真的喜歡他，會永遠喜歡他？”

白宸舟搖了搖頭，面不改色吹著夜風望向天邊瑰麗的云層。

“你不懂。”她沉聲道。

“我的確不明白。”樊橫沉聲道，“你太冷靜，也太清醒。真正喜歡一個人會變得糊涂，曾經不會做無法忍的事情莫名其妙都選擇了退讓，你好好想想究竟在誰身上做到過這一點。”

白宸舟眨了眨那雙清亮的琥珀色眼睛，欣賞風景般停下來，臉上的表情溫柔了一瞬，呼吸之間便恢復了高冷的神色。

“喜歡一個會喜歡的人不好么，為什么要付出真心去愛一個錯？”

“我承受不起這個代價，只不過是陪的久了亂了心罷了。”

“我對你不也是因為習慣而選擇退讓。”

“何談其他。”

……何談其他？

聽完后邊兩句話樊橫怒道：“遲早有一天你會因為你的冷漠而付出代價！”

白宸舟不再停留，微微翹了翹唇角。

“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