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南部一條官道上,四匹駿馬奮力奔馳,明顯是一逃三追的陣勢。
前馬合坐兩人,持韁繩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高壯少年,斜拽著一個負傷中年人,中年人后背插著一支箭羽,鮮血順著后背流到馬肚上,而馬肚上也插著一支箭羽,鮮血染紅半個馬身,分不清哪些是人血哪些是馬血。
喘著粗氣的傷馬,終于彈盡力竭,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兩人也跟著摔落。
中年人掙扎著爬起,推著少年吼道“聽話…別再管我,趕緊逃,我幫你攔著……”
“師傅,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少年執拗著,轉身跨出幾步,把中年人護在身后,抽出背后虎頭刀,橫在身前,狠厲的迎著后方追兵。
追兵三人,一個陰瘦漢子,手持強弓,后背箭筒;一個虬髯大漢,手握鐮斧;一個白胖青年,持護手雙鉤。三人皆是一身黑色勁裝,領下各繡一個黑色虎頭。
追兵見兩人已經窮途末路,反而不緊不慢地下馬,貓戲老鼠般,把兩人圍在中間。
虬髯大漢惡聲道“臭小子,無路可逃了吧!交出葵陽草,留你個全——”白胖青年伸手止住虬髯大漢,面帶奸笑道“小兄弟,放下兵器交出葵陽草,我們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少年冷笑道“哼!想讓我束手就擒,癡心妄想。你們奪寶殺人,等著青龍幫找你們算賬吧!”
白胖青年笑容一收,正想再說什么,被陰瘦漢子打斷“后面有人過來,速戰速決,免得節外生枝。”另外兩人掃了一眼遠處,不再廢話,同時攻向少年。
看是兩人一起行動,虬髯大漢鐮斧當頭劈下,少年舉刀格擋之時,白胖青年才從虬髯大漢身后閃出,雙鉤交叉劃向少年腰部。少年用虎頭刀頂開鐮斧,躍起踢開雙鉤。就在少年躍起,身子將落未落之際,“嗖嗖”兩聲箭哨響起,一支箭羽射向少年胸口,一支射向少年面門……三人明顯擅長合殺之術。
少年抓住射向胸口的箭羽,眼睜睜看著另一支箭羽射到眉心處,無奈地閉上眼睛……
這是一副靜止畫面:少年反手抓著胸前箭羽,閉目站著一動不動。虬髯大漢高舉鐮斧、白胖青年雙鉤后揚、陰瘦漢子擺著放箭姿勢,四人如同被定身。
而追兵三人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少年眉心處——那支懸停不動又旋轉不停的箭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如果不是箭頭和箭羽旋轉著,都以為箭羽是靜止懸浮在那里,仿佛奮力飛出的箭羽,被什么無形力量拽著,無法繼續前行!
這種短暫的奇特景象,在高壯少年睜眼后消失,那支半空旋轉著的箭,也隨之掉落。
大家被這突然出現的詭異景象驚駭住,都保持著原來動作,一時沒了聲響。只聽見“啪嗒、啪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陰瘦漢子似有所覺,回身對著緩緩駛來的馬車喊道:“不知是哪位高人,還望不要插手黑虎幫的幫務。”
馬車中沒有聲音回答,馬車緩緩走到幾人身前,車簾掀起,慢步走下一位十六七歲的清瘦少年。
“鐵柱!”
“落辰?”
兩個聲音同時叫出,高壯少年和清瘦少年怔在當場。
三人交換一下眼色,虬髯大漢和白胖青年突然暴起,攻向鐵柱要害,陰瘦漢子速度更快,一支箭羽已經飛到落辰面門。
三人見來人是個胎毛未褪的少年,既然是敵非友,那就先下手為強。想先把高壯少年干掉,再合力對付神秘少年。
鐵柱還沒來得急反應,就聽見三聲慘哼和兵器掉落的聲音。
三人手掌各插一根長針,他們根本不知道飛針從哪里來,恐懼之心大起,顧不上掉落的兵器和手上疼痛,倉惶上馬逃竄。
而射向落辰胸口處的箭羽,像是射到無形屏障,懸停一下便墜落在地。鐵柱此時才明白,剛才毫發未損是怎么回事。
馬車內,中年男子的傷口已經包扎好,沉沉睡去。兩個多年未見的兒時好友,相談甚歡。
通過交談了解,鐵柱成為采藥童子后,極有練武天賦,被中年男子收為徒弟。中年男子叫張溫,是牛頭鎮采藥堂資深采藥師,屬于青龍幫外堂弟子。在張溫栽培下,鐵柱年初也晉升為采藥師,成為青龍幫新晉外堂弟子。鐵柱經常和師傅一起結伴采藥,這次二人到青屏山采藥,運氣格外好,竟發現一株珍貴的葵陽草,采摘時,好巧不巧被黑虎幫那三人撞見,想要奪寶殺人。雖然張溫功力深厚,那三人也不是易于之輩,張溫在保護鐵柱時受了重傷,一路逃到官道。如果不是遇到落辰,結果可想而知!
近幾年青龍幫和黑虎幫的矛盾越來越激化,前些年,兩幫幫眾在外面發生爭執,還會點到為止,除非有私怨才會下死手。這兩年,如果碰到對方幫眾落單,多會痛下殺手,尤其是黑虎幫的人。
鐵柱師徒二人這次也算命大,落辰功法突破到第七層后,神識上升一個新臺階,隔著一里遠,便聽到“青龍幫”三個字,感應到青龍幫一方危在旦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攔下那致命一箭,沒想到救下昔日伙伴。
鐵柱問道“落辰,聽說你到總堂當藥童,怎么練就一身高深武功?按你現在實力,應該是核心弟子……不對,恐怕到了后天武者的地步了吧?”
鐵柱的問題還真不好回答,落辰含糊說道“我被鄔神醫收為弟子,不在核心弟子之列,也達不到后天武者地步……”
“鄔神醫的關門弟子竟然是你…怪不得你現在這么厲害!”
回到牛頭鎮,落辰把鐵柱師徒送回采藥堂,便告辭離開。
牛頭鎮街尾處,有個雜貨鋪,一個中年人在店鋪內整理貨物,他挪動時掂著腳,整理貨物的速度不是很快。店鋪門口,一個粗衣打扮的婦人正和路過街坊閑談。
“春花她娘,還是你家的筢子好使!”
被稱作春花娘的婦人,看了眼店里忙活的踮腳男人,臉露自豪的說“這是我家掌柜做的,還有店里的簸箕——”突然,婦人話音中斷,注意力一下子被遠處走來的清瘦少年吸引,她張著嘴,看了一會兒,猛的大叫“掌柜的,掌柜的,快看誰回來了……”
“你看你,慌里慌張的像什么樣子!”踮腳男人埋怨著走出雜貨鋪,看清回來的是他們思念多年的兒子,激動的摟了摟旁邊婦人……
落家宅院就在店鋪后面,落辰的突然歸家,讓落家小院變的過年一樣喜慶。
回到家,落辰發現,家中多了一個陌生女子,那是他的大嫂,一個賢惠能干的農家女子,她對落辰這個小叔子,恭敬中帶有幾分討好。而小妹春花,天天粘著他講外面的新鮮事。父母總是邊忙邊笑地看著他倆,享受著一家團聚的喜悅。
落辰天天吃著思念已久的媽媽菜,享受著家人的寵愛,然而他內心深處,藏著將要離別的惆悵,只有落父看出一絲。
落辰從小就覺得,父親雖然沒有讀過書,卻是他所認識識人中,目光最敏銳的人。
有一天只有父子兩人的時候,落父有意無意的說道:“老二,爹感覺你心里有事,爹不會去問,爹只想讓你知道,你為家里已經做了太多,做了爹該做而沒有做到的事。你大哥在鎮上有了穩定差事,爹娘經營著店鋪,你娘那里還存著不少銀兩,現在咱家也算是小富之家。以后,你要為自己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讓家成了你的束縛。”
真是知子莫若父,落父的話讓落辰一下輕松很多。
這一日,落辰正在院里跟父親學編竹筐,鐵柱跑進院子。
“伯父好…落辰,俺師傅擺了宴席,想要當面感謝你。”
“不用那么客氣,我難得回趟家,不想去應酬。”
“什么應酬啊,那可是俺師傅,必須要去。”
落父也不想落辰老呆在家中,鼓勵道“去吧,別讓人家掃興。”鐵柱機靈的對落父說“謝謝伯父!”
父親都開口了,落辰也不好再推辭,只能隨鐵柱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