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一百二十門大炮齊發(fā)異常壯觀，從山腳下向上看，就像是整座大山在向自己怒吼，發(fā)泄著堪比天災的憤怒，作為擁有脆弱人類肉體的士兵們將要承受極大的心理壓力。

山坡下瞬間響起雷鳴般的轟隆聲，緊接著，道路上那些正在沖鋒的部隊軍團中間或者邊緣，瞬間爆出一團團血霧，那是人體被打碎的慘狀。

強大的火力讓原本勇往直前的刀盾手們微微一頓，沖鋒速度也忍不住慢了下來，他們雖然打過許多戰(zhàn)爭，但是還從沒有見過這種景象。

至于另一邊的長矛手則受到了神火軍中那些火槍的重點關注，沒有防御盾牌的他們只能依靠自身薄薄的盔甲保命，可是這點厚度的甲面對如雨點般撲來的子彈，瞬間就被洞穿，冒出一道道血柱。

“果然不會那么簡單讓我的軍隊貼上去，既然如此，火器部隊和弓弩手，現(xiàn)在還擊！”

被親衛(wèi)護著，跟隨在刀盾手身后，打算一起沖鋒的劉宗敏感覺到了自己身邊刀盾手遇到的強大火力，但是他面色沉穩(wěn)，絲毫不慌。

對方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的近戰(zhàn)部隊上，也就代表著自己的遠程部隊可以松一口氣，重新組織起來，發(fā)起反擊。

目前唯一有反擊能力的部隊就是位于中間那一開始就被重點關照的一萬多弓弩，火器部隊。

在之前被刻意針對下，不少編隊潰散，尤其是炮兵，在幾門大炮被毀后已經開始逃亡，現(xiàn)在已經沒有一萬多人，剩下零零碎碎還有八九千人。

而這八九千人也從最初的慌亂中反應過來，各自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掩體，躲在這些掩體后面，能使得神火軍之前十發(fā)能中五發(fā)的子彈變成十發(fā)難中一發(fā)，幾乎失去了作用。

一場突襲，刷掉了大部分的新兵，在戰(zhàn)場上找到機會活下去，這是老兵最擅長的，這也是為什么將領都喜歡統(tǒng)帥一群老兵。

不過，老兵擅長的還有另一件事。

此刻，一名新兵火槍手和一名老兵正躲在一塊巖石后面，那名新兵聽到了劉宗敏的命令，舉起自己的火槍，從巖石后伸出頭找了山坡上一個冒煙的位置，估計了一下距離和角度。

“砰”的一聲！拉開槍栓！

就在下一刻，他感覺到后衣襟處傳來一股力量，一時不察，被這股力量拉倒在地。

“郭大哥，你干嘛呢？”

見到是老兵在拉自己，新兵張了張嘴，想要問話，但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數(shù)發(fā)彈丸打在了之前所探出頭的巖石邊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小李，學著點。”

被稱作郭大哥的老兵正躲在巖石后面，不慌不忙的，把槍口對準斜上方，頭也不伸，位置也不管，更談不上瞄準。

也是“砰”的一聲，拉動槍栓。

“郭大哥，你這能打著中人嗎？”新兵問道。

老兵搖了搖頭，淡淡道：“這場戰(zhàn)爭的勝負，關鍵在于那些拿刀的，咱們就起個拖延作用，讓將軍和對面山上的人聽到響聲就行了，沒必要就為了打死一個人，去冒險，拼這條老命。”

“可是郭大哥，咱們當兵不是就要打仗嗎？”被稱作小李的新兵，縮在巖石后面，滿臉疑惑。

“不是窮人誰會打仗？”老兵滿臉的鄙夷，反駁道：“我要不是在這亂世沒有飯吃，活不下去了，能來參軍嗎？你郭大哥，我活了這么多年靠的就是能茍得住，‘活’可不容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原來如此，您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

新兵聞言驀然怔了怔，想到剛剛要是晚一步，腦袋恐怕就被打成篩子了，不禁覺得郭大哥對他真好，這么好的精華之道都肯教他。

這樣的場景不僅出現(xiàn)在這塊巖石后面，無數(shù)的掩體后，同樣的場景在不停的重復發(fā)生。

雖然大順軍隊已經從農民軍蛻變成了一支精銳之師，但一群沒有信仰的老兵，無論把殺敵技巧磨練得多么精湛，無論把傷亡損失壓得多么低小，無論把射擊本領訓練得多么準確。

也改變不了他們當兵為餉的本質。

這也是所有封建軍隊的缺點，只有岳家軍和戚家軍等極少數(shù)軍隊能夠在這種基礎上有所進步。

砰！砰！砰！砰！

就這樣，劉宗敏聽著隊伍中間傳來的響聲，還以為大順軍隊散開隊形后，士氣能像互相貼近時那樣高漲，忘記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越是老兵越是如此。

而且長期的勝利已經麻木了他的神經，雖然戰(zhàn)略戰(zhàn)術依舊敏銳卓越，但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基層生活，早就脫離了底層人民的思維。

其實憑借劉宗敏的能力，只要多觀察一下戰(zhàn)場周圍，也還是可以慢慢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的，但是這個時候他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這炮聲有點奇怪？”劉宗敏心中有些不安。

俗話說得好，軍隊不過萬，過萬則無邊。

意思就是站在一萬人中間向周圍看，視野里全都是人，會完全看不到邊界。

此刻戰(zhàn)場足足有幾萬人，而且硝煙彌漫，更加影響視野，所以在傳達命令后，劉宗敏用聽覺去感知中間部隊的反應。

可這一感知他發(fā)現(xiàn)了剛剛漏掉的大問題。

先前自己周圍突然被大炮和火器重點照顧，剛開始還以為這只是正常的火力轉移，把所有的大炮和火力對準自己這邊，對面將領想著的還是斬帥。

可是如今視覺加上聽覺一起判斷，才察覺出除了自己跟著的這一個軍團外，其他軍團也受到了絲毫不差于這邊的火力轟炸。

這就代表著，不是火力轉移，而是火力爆表！

遇到這種突發(fā)問題，劉宗敏腦中心念急轉，思考接下來的應對方案。

“對面火炮數(shù)量絕對達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

“我的軍隊已經沖鋒到了半路，剩余的距離不長，而且自己的人夠多。”

“如果繼續(xù)進攻的話，雖然會付出很大的傷亡，但是最終的勝利一定是我的，以少打多，慘勝，真是丟人啊。”

“如果撤退的話‥‥，不行，我不能輸！”

短短數(shù)秒鐘，他就做出了決斷，要付出一部分士兵的生命，成就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