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炎武這么說，蔡耀兩兄弟面面相覷，嚇得差點兒傻掉，嘴角抽搐地震驚叫道：“你說那些百姓把城門給堵住了，蔡沭公子沒有受傷吧？”

蔡陽面色冷淡，沒有說話。

即便是現在，顧炎武親自來找他說明情況，他也絕不會信這件事，會這么簡單。

顧炎武催促道：“蔡陽總兵，趕快帶人去南城門看看吧！我擔心那些百姓對公子不利，要是磕著碰著了，你我怎么擔待得起？”

“哥哥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蔡陽目光緊緊盯著面前這個男人，他是頂天聰明的人物，心中有種預感，這件事也有顧炎武的參與。

“您去了就知道了。”顧炎武笑了笑，說道：“大人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蔡沭公子嗎？他可絕不會害你呀！”

“這是自然，我和哥哥的事情還用不著你插嘴。”蔡沭腦中心念急轉，同時也沒有繼續等待，命令蔡耀兩兄弟道：“你們去神火軍的駐地，調集一千人來，無論哥哥想做什么？我都要幫他。”

‥‥

南城門，四十多輛馬車堵在城門口，士兵們竭盡全力形成一道圍墻，將這些馬車保護在其中，以防止外面的百姓沖過來，傷害馬車里的人。

雖然他們也不高興，對蔡沭的行為非常不齒。但軍令如山，這些不是他們能夠阻止的，自己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倒霉的還是自己家人。

“狗知府，蔡沭你這個狗知府快出來！”

“虎父犬子呀，虎父犬子呀，布政使大人英明神武，竟然生了你這么個孩子，丟先人的臉！”

“這畜牲還帶著幾十馬車財寶走，這些肯定都是我們襄陽府的東西，憑什么讓他帶去武昌府？”

憤怒的百姓圍在馬車旁，一個個聲嘶力竭，唾罵著蔡沭和面前的一大批官兵。

“公子，我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對呀？要不我們把這些東西放下吧。”馬車里，李玉兒被外面的吵鬧聲震得有些心慌，燭光中那些暴民的身影，倒映在馬車的窗戶上，像一只只張牙舞爪的魔鬼。她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那四十多輛馬車全都是顧炎武弄來的，里面裝著的是這些天襄陽城里達官權貴送給蔡沭的禮物。

李玉兒之所以敢這么問。

一是因為這些天的接觸，她發現蔡沭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人，脾氣非常好，只要不涉及底線問題，即便是對下人也一視同仁。

二是因為在她的印象中，蔡沭和顧炎武可以說是最有志向，也是最心懷天下百姓的人，不可能做起臨陣脫逃，拋棄百姓的事情。

蔡沭目光深邃，沒有回答而是指著窗戶上的黑影反問道：“玉兒，你看到了嗎？這些是什么？”

“這是那些百姓的影子，有些恐怖！”

“不！”蔡沭目光如炬，仿佛穿透了窗戶看見了外面的百姓：“這是百姓的心聲，是他們的怒吼，只是因為他們想活下去！”

李玉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雖然聰明，但也只是普通人的層次，和顧炎武蔡沭差的遠。

“叔父，要不我們沖出去。”蔡吉在馬車外，聽見這些人罵自己的叔父，眸子里的怒火似乎都要將他燃燒殆盡，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

“你要是敢動手以后就別跟我了。”蔡沭道。

聞言，蔡吉只能壓制住自己的怒火，盡力不去聽這些百姓對蔡沭的侮辱。

“都讓開！都讓開！蔡陽總兵到！”

就在這時，一群身穿紅色鎧甲的軍隊，打著一面“陽”字旗，從百姓中間開辟出一條道路，給做人墻的士兵們看了一塊令牌，來到隊伍里。

“公子，蔡陽總兵來了。”顧炎武先走進馬車和蔡沭相視一笑，男二號來了，這場戲該開始演了。

“總兵你可不能讓蔡沭逃走，他要是走了，襄陽城可就真的危險了呀！”百姓見蔡陽到來，連忙陳述其中利害關系，希望他不要為虎作倀。

如果蔡沭只是一個普通知府，百姓們其實不會這么憤怒，甚至到了堵住城門，不讓他走的地步。

但是蔡沭還是現任湖廣布政使唯一的兒子，他就是一個風向標，只要他在襄陽城坐鎮，即便什么事情也不做，也能夠代表很多事情。

趨利避害是所有人的天性，如果蔡沭不離開的話，百姓心里對襄陽城能守住還有一半希望的話，那么蔡沭一走，這個希望會直接降到零。

此時，夜深了，月兒爬上半空，像是掛在枯干的老樹頭上僅剩的一顆黃柚。

蔡陽環顧四周，見到火把下映襯著一張張愁眉苦臉，不過對他來說，這些并不重要。這些年走南闖北，他對這種面孔早已見怪不怪，不會有什么憐憫之心。

他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顧炎武走出馬車，對蔡陽和他身后的一千多神火軍命令道：“蔡陽總兵，快讓你的人把大人東西都帶走，還有那幾輛破了的馬車，換幾匹軍馬，也一起推走，這些東西都是寶貝，要盡快！”

四十多輛馬車中，有幾輛靠在外圍的已經被憤怒的百姓拆了，連馬都被打死。

“哥哥，你為什么要走？”蔡陽沒有動靜，他身后的神火軍直直的站在那里，就像是旗桿。僅僅憑借顧炎武的話，還命令不了他。

“我當然要走！”坐在馬車里的蔡沭翻開車簾。

他這一出來，那些原本吵鬧的百姓瞬間安靜下來，緊張的心跳聲，均勻的呼吸聲，在靜的詭譎的氣氛下，異常清晰。

說實話，這是他們中很多人第一次見到蔡沭，也是第一次見到知府，民畏官的枷鎖依舊困著他們，讓他們下意識心中發寒。

官，是目前最骯臟的名詞。

蔡沭站在馬車上，環顧四周。

在火把橘紅色的火光下，映襯著一張張無助憤怒的臉龐，這是百姓想要活下而有些扭曲的表情。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雖然已經是見到了很多次，但從沒有放棄過想辦法拯救萬民于水火。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不！

越識乾坤大，更知草木重。

即便是如今大廈將傾，也要救！

這就是圣人之道的第一步，為生靈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