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夢到喝下那個人的血的時候，申屠嬋就醒了，她的手不是搭在那殘忍的畫面里，是搭在小滿的掌心里。

她有許久不曾夢見那件事情了，她們在雪地里生吃了那雪蓮，喝了血，最后四個人活下來了兩個。

并沒有人因為她年紀小就收斂對她的惡意，不過她也并沒有因此而鉆入死胡同。

她有馮嬰如，有小滿，甚至現(xiàn)在還有寶慶郡主，她們是值得她信任的。

那時候申屠瑯告訴她，這個世界上，一個人不可能不信任任何人。

信任，就是那個人有了傷害你的權(quán)力，所以在信任之前，一定要把眼睛擦亮一點。

她以十歲幼齡從雪山里活著回來，漢中知道事情的人都震驚不已，申屠瑯為了保護他便努力抹去了這件事情，僅有的幾個知道的人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申屠嬋醒來時出了一頭的汗，小滿怕她吹了夜風會生病，又把斗篷給她穿上了。

第二天申屠嬋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吹了風還是怎么著。

她原本正在想事情，坐了一會兒便感覺昏昏欲睡。

小滿進來時不得不把她喊醒。

皇后娘娘宣她覲見。

申屠嬋困倦的撐著身子坐起來，幾個侍女趕緊上來給她裝扮。

近幾日宮內(nèi)宮外都謠傳姜瀾喜歡她，想來皇后娘娘應(yīng)該是為了這件事。

她梳妝的時候還在瞌睡，出門的時候險些在門檻上絆一腳，嚇得春分攙扶著她上的馬車。

申屠嬋到乾清宮的時候，殿內(nèi)只有皇后一個主子。

她上前行禮，皇后喝了幾口茶水才讓她平身。

太監(jiān)宮女急忙給她拿椅子，奉茶。

皇后有些懶洋洋的道：“瞧瞧，都知道你有撐腰的，一個個多殷勤。”

剛才主事的太監(jiān)馬上跪倒在地，皇后有些不耐煩的沖他揮了揮手。

申屠嬋沒有接那句話，她只是含笑坐著。

皇后打量了她一番才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便是嚴側(cè)妃或許也得輸你三分。”

申屠嬋這才微微欠身：“娘娘過獎。”

她很疲倦的樣子，精神不太好，只是保持笑容坐著，免得失禮。

皇后早在心中將她除了名單，此時也沒太多話要說，便道：“本宮只問你，你可愿做燕王側(cè)妃？”

申屠嬋抬頭看著她：“回娘娘，臣女不愿意。”

皇后嗤笑了一聲：“不用指望燕王，我不會給你正妃之位的。”

申屠嬋的困意都被皇后這一句話打斷了些，她笑著低下頭，并不看著皇后：“娘娘，您放心，臣女并無嫁入皇家之意。”

皇后卻似乎并不相信，只是淡淡的：“哦？”

申屠嬋沒有應(yīng)，她又慢聲道：“那你打算如何拒絕燕王？”

“這不是娘娘該考慮的問題嗎？”

皇后娘娘面色微沉：“確實機敏。”

申屠嬋沒有再說話，看了一會腳下大紅色牡丹紋羊絨地毯才道：“娘娘不必警告臣女，臣女素有自知之明。”

皇后看了她一會兒道：“好啊，那你去跟燕王說，說你心中另有他人，不愿嫁他，讓他死心。”

這話說得好笑，怪不得姜瀾前幾日急不可耐的表明心意。

申屠嬋臉上的笑容也褪去了：“娘娘，燕王殿下已經(jīng)知道臣女不愿，至于臣女心中所想，那是臣女的事。”

“你要抗旨？”

申屠嬋似笑非笑的看她：“這是旨意？”

皇后看著她不說話，申屠嬋毫不示弱。

過了一會兒皇后才轉(zhuǎn)開目光道：“本宮已經(jīng)擇好了燕王妃的人選。”

申屠嬋沒搭話，皇后卻笑道：“告訴你也無妨，選的恭王世子妃的娘家侄女。”

申屠嬋的表情倒是有了一絲異樣。

皇后以為她是口是心非，便道：“姜瀾年少，見過的女子不算多，這位宋小姐端莊大方，容貌美麗，比你配坐燕王妃之位。”

申屠嬋笑了笑：“宋驚鴻？”

皇后的表情微微一斂：“你認識？”

申屠嬋搖了搖頭：“聽郡主提起過，先恭喜娘娘了。”

皇后唇角勾起一絲微笑：“本宮收下你的恭喜了，燕王那邊，你遠著些。”

“為什么要遠著些？”

姜瀾大步進來，三四個太監(jiān)宮女沒有攔住他。

他神色十分難看，申屠嬋這邊還沒有絲毫進展，皇后就先跑出來拆他的臺了。

皇后揮手讓下人們下去了：“你來了正好，申屠小姐正說，她不愿意入燕王府。”

申屠嬋含笑而立，并不去看姜瀾。

誰知姜瀾只是抬頭看著皇后：“那又如何？母后，那是她的事情。”

申屠嬋眨了眨眼，姜瀾看著她道：“兒臣要娶她，是兒臣的事，她愿不愿意嫁，自有她的考量，這不是您阻攔我們的借口！”

他這樣不給面子，皇后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放肆！”

姜瀾卻絲毫未動，甚至向申屠嬋走近一步道：“母后，兒臣喜歡她，只要她。”

然后隔著衣袖拉住申屠嬋的手腕：“兒臣告退！”

說完就走，申屠嬋匆忙間略行了個禮便被他給扯出了乾清宮。

出了殿門，姜瀾才松開了申屠嬋。

跪在門口的太監(jiān)宮女全都低著頭不敢看他們，姜瀾直接道：“他們沒有惹你生氣吧？”

宮里的人，大部分都會捧高踩低，他擔心這些個不長眼的輕看申屠嬋。

申屠嬋搖了搖頭：“他們很好，多謝殿下。”

兩人并肩往乾清宮外走，姜瀾輕聲道：“是我不好，不會有下次了。”

申屠嬋笑了笑停住了腳步，她笑著看姜瀾：“殿下人中龍鳳，大晉多的是女子傾心，皇后娘娘是母親，希望殿下找個良配不算是錯事，我生性向往自由，不愿意受皇室規(guī)矩束縛，殿下，咱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您為我說話，欣賞我，我十分榮幸。”

她說完轉(zhuǎn)身走了，姜瀾在原地站了片刻，又重新跟上了她的步伐。

姜瀾在她身后道：“我心不改。”

申屠嬋沒有回答姜瀾的話，也沒有回頭，她就這么一路往前走，直到出了宮，她才回頭望向那森嚴巍峨的層層殿宇。

小滿有些擔心道：“小姐，皇后娘娘為難您了？”

申屠嬋搖了搖頭，她剛才那壓下去的困意又上來了，她有很多事情需要考量，但是席卷來的困意讓她大腦一片空白，她揉了揉太陽穴，在小滿關(guān)切的目光里道：“回去查查我的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