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嬋看了姜瀾片刻道：“那便多謝太子殿下了。”

她沒有推脫，姜瀾松了口氣。

其實太子是打算賞賜申屠嬋的，只是都是些古玩字畫，并不如何值錢，他知道申屠嬋花錢如流水，她送給寶慶郡主的禮物，她打點月香茶室的海棠媽媽，還有探聽消息，甚至火燒的畫舫，那些應該都是她的體幾銀子。

他便直接把太子給的破銅爛鐵全都折成銀子來討好心上人了。

申屠嬋要走的時候，姜瀾的侍女又拿了件織錦羽緞斗篷來要給她披上，申屠嬋有些無奈的擋住了侍女的手，那侍女嚇得急忙去看姜瀾。

室內只有三個人，姜瀾看向那侍女道：“你先下去。”

室內只剩下蠟燭燃燒發出的火花炸裂聲，申屠嬋輕輕嘆了口氣道：“殿下，我希望咱們的關系簡單一點。”

姜瀾在燭火中看著她的臉龐，她整個人像是被包裹在燭光里，姜瀾只覺得一顆心軟的不像樣子，他輕聲道：“已有心上人了嗎？那天.....”

那天申屠嬋打扮的十分華貴。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拒馬河那天晚上，你.....”

“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畢竟才從船上下來，怕被認出來。”申屠嬋出聲打斷了他。

姜瀾還在看著她，她避開那灼人的目光道：“沒有心上人。”

姜瀾從書桌前走到她面前，兩人只有一步之遙：“申屠嬋，我心悅你。”

申屠嬋動了動腳，側身對著他：“多謝殿下厚愛，臣女心無此意。”

姜瀾頭一遭對一個女子動情，只是這愛慕剛開頭就要被拒絕，他道：“為什么？”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喜歡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可以講呢，申屠嬋攥了攥自己的袖子：“殿下，這世界上多的是好女子。”

她說完就走，姜瀾沒有攔她，只是本性畢露道：“你知道我的性格，你現在不樂意，我可以等，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你想殺人，想要榮華富貴，想要權力，我都可以給你，但是，只有一條，除了我，你誰也不能嫁。”

他說完這句話就等著申屠嬋回頭來嘲諷他，甚至走過來給他一耳光，誰知申屠嬋站定了回頭道：“若是我只想利用殿下呢？若是我想要殿下的命呢？”

姜瀾還是用絲毫未變的目光看著她道：“好男兒不逞口舌之勇，你一試便知。”

申屠嬋轉頭出去了，走到門口任由侍女給她披上了那件披風。

申屠嬋坐在馬車上，春天的夜里天氣已經十分溫暖了，她將那披風脫了下來，在馬車上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十歲那年。

申屠瑯還是漠北的將軍，漠北起了戰事，她和母親退避到漢中。

她素來性子倨傲，申屠瑯夫婦將她慣的不成樣子。

她認識了一個十五歲的小玩伴，是一個商戶的兒女，兩人經常一起玩耍，一日那小姑娘告訴她，雪山里有天山雪蓮可以采摘，女子吃了會變得膚白貌美。

申屠嬋那時候還沒張開，姿色平庸，人人都道她不像申屠瑯夫婦，生的不漂亮，她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介意的。

聽說可以變好看，申屠嬋信以為真，她們帶了御寒的東西，騎著馬就那樣進了雪山。

四個半大的姑娘，那個十五歲的玩伴孤身一人，申屠嬋帶著小滿和小月兩個姑娘。

小月是小滿的姐姐，她只比小滿大了不到半個時辰，兩個人是雙生子。

她們進入雪山騎馬走了一個時辰就迷路了，進來時那小玩伴說的特別信誓旦旦，她認識路，跟著父親出入過雪山好多次。

可是到了眼下，她吞吞吐吐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恰逢雪崩，馬匹受驚，她們走失了，申屠嬋她們三個人的馬都跑掉了，還有一只摔進了雪窟，四周孤寂，入目全是白茫茫的雪，她們被凍得幾乎失去知覺。

最后小月用匕首刺破了小腿，她一步一個血腳印帶著兩個小姑娘在雪山里頭找申屠嬋的小玩伴，找出去的路。

等她們不走重復的路時，才發現帶她們進來的那個小玩伴已經采了雪蓮正要騎馬離開。

她看見申屠嬋三人還活著吃驚不已。

申屠嬋才反應過來，她騙了她們。

小滿把她從馬上拽下來時她一腳把小滿踹開：“下賤胚子，滾開！”

申屠嬋那時有些不解，她們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嗎？

那十五歲的姑娘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長得如此平庸，偏偏生為將軍家的女兒，這般粗俗無禮，小小年紀就能勾引我喜歡的男子，這般不要臉，便在這雪山里死了，下輩子投個干干凈凈的胎吧！”

她那個時候才十歲，一個女子欺騙她，然后用最大的惡意來害她。

申屠嬋指著她道：“小月，小滿，把她給我拖下來！”

十五歲的姑娘再厲害也不可能打得過三個恨死她了的女孩子。

申屠嬋一開始將她拖下來并沒有想好把她怎么樣。

可是隨著她們在雪山里轉來轉去就是走不出去，小月已經快不行了，她受了傷。

馬匹踩進雪坑都凍死了，那小姑娘帶著她們繞了一天一夜，小月奄奄一息，她就快要死了。

申屠嬋看著窩在小滿懷里的小月，她奪過小月手里的刀徑直走到那玩伴身邊。

小姑娘嚇得眼珠子亂顫，還是不說哪里能出去，其實已經夜里了，就算她告訴申屠嬋方向，小月也走不出去了。

申屠嬋舉刀在她那要好的玩伴胳膊上捅了一刀。

那十五歲的姑娘尖聲大叫，沒命的要逃，申屠嬋按住她用手去接她的鮮血。

接她的鮮血給小月喝，這或許是能活下去唯一的辦法。

她們在那個雪山里過了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夜。

一開始，申屠嬋只是劃了一刀，可是鮮血太有限了，她們體力透支，很快就得全部死在這里。

唯一可能活著的就是這個比她們大，又認識路的，害她們的人會活著出去。

申屠嬋向來愛憎分明，她不允許這件事情發生。

在那黑夜里，她像狼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姑娘，最后在她身上連割了數刀。

那些血液流在她手上時，燙熱的溫度似乎要灼傷她的手。

她們三個人都喝了她的血，天快亮的時候她已經失血過多奄奄一息，她還是不肯說出去的方向，申屠嬋最后直接劃開了她的胸膛。

申屠嬋摸到了她的內臟。

軟的，讓人惡心的溫暖。

天亮了，那個她一心叫著好姐姐的人慘死在她的刀下。

小月也死了。

小滿哭的肝腸寸斷。

她們在雪地里埋了小月，一直朝著太陽走，最后被鎮北侯府派來找她的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