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假人一陣晃動,然后三個少年將那手中長矛刺出,扎入假人后頃刻收回。
魚隊長反正沒事兒做,就來專門指導這三個自愿上門的徒弟,一看他們的持矛姿勢有模有樣,并且還會在收矛時順手轉動一下矛桿,將上面的紅纓蕩出一個圓。
“隊長?他們這是學的什么花活兒呢?每次都這樣一轉?”
“瞎說啥呢?自己去好好訓練,別讓幾個年輕人幾下就給趕上了!”
魚隊長雖然這樣應付著自己的手下,但心里著實對這三人感到有些暗暗吃驚,便道了聲“休息”,把虛不言拉到身邊問著:“是不是有人指點你們了?這矛做得……嘖嘖……我都眼紅!”
“哦,是魚老爹教的!”
虛不言沒多想,如實答了。
可魚隊長很疑惑啊,這村子里大多都姓“魚”,上了年紀的都是“魚老爹”,這是說得哪一個啊?于是他將目光投向秋實,他倒是機靈,一看便明白了,出言說道:“魚春花的爺爺,村北第一家那位。”
“哦~~難怪難怪……原來是魚稟軒、魚老鐵匠啊……”
魚隊長點著頭,可虛不言不明白啊,為什么這魚老頭知道這么多還正常?村里鐵匠不是負責打農具的嗎?于是他便問了,魚隊長卻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著:
“我哥啊……他用矛的時候也有你們這個習慣……他自己說是跟師傅學的……這一轉,是為了把敵人血甩開,免得滲下來會打滑……”
校場上聽見的人不少,大家都沉默了,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這位魚小虎隊長……可貴,他自己反倒先拋開了這些惱人的情緒,看著其他人說道:“都看著我做什么?休息時間結束了!繼續操練著!你們幾個,拿上弓箭,小爺我教你們幾手!”
于是,虛不言一行三人跟著魚隊長走去了校場南邊的箭靶那邊,他對三人說道:“先從十丈遠開始練吧!別偏得太離譜,這箭枝撞到后面土墻上可是用不了幾次就會損壞的!”
“隊長?你不先給我們做個示范啊?”
秋實喊了起來,魚隊長便攤著手,向他要著弓箭,等他接過來一看,忍不住抱怨道:“我艸!你們選的漆弓啊?二牛是沒問題的,你們這兩個……手桿子跟個竹竿子似的,開得了這弓嗎?”
“隊長……”
虛不言和秋實臉上有些掛不住,告饒了,魚隊長看見這才說道:“得得得……你們這年紀也還長得快,慢慢練吧……”
說完,他便隨意張弓搭箭,瞄了瞄便撒手射了出去,這十丈距離對他來說當然是小兒科,連發幾箭,都命中靶心,然后他把弓箭扔回給秋實,說道:“你們就這么練,取箭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三人都停手再一起去取,聽見沒?”
“魚隊長你不留下來指導我們一下?”
“去去~我又不是你們師傅,再說了,那邊兄弟們正操練著呢!想要讓小爺我全程指導,那得是加入我們守軍才行……要不……我給你們開個后門,先讓你們當兩年后勤兵玩玩兒?”
魚隊長甩出一個香餌,虛不言見二牛就快要出聲答應了,趕緊上去就給他一邊腿,然后擺出一副標準營業式的笑容對魚隊長說道:“魚隊長~那就請吧!我們這幾個小·孩·子也就不占用您寶貴的時間了!”
“切~~想通了再來找我,走了走了……”
魚隊長就此離開,而二牛還在悻悻地念叨:“干嘛啊……人家魚隊長好心想幫我們……”
“……二牛,我覺得當了后勤兵可能要做的事兒和操練就沒什么關系了……”
這次就連秋實都聽出點不對勁兒了,二牛只得有些遺憾地抱怨道:“好吧好吧……你們腦子好使,我這膀子好使……”
二牛一邊說著,一邊把弓拉圓了,一松手“咻”一聲飛箭過去,居然差不多正中靶心,他便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看看!我二牛說不定有神箭手的天賦呢!”
這箭靶前,三個少年起了小小的勝負心,于是開始各自張弓射起箭來,直到各自把箭筒射空才停了下來,相互問過確認,一起走上去取箭。
“哎呀……這還真有點難……”
這話是二牛說的,他除了第一箭在靶上,其余的都得去后面的土墻上撿。虛不言看了看自己成績,馬馬虎虎,十有六中,只是自己的手似乎沒有痊愈,隱隱作疼起來。那秋實就慘了些,有好些箭落在半途上,他不太能開滿弓……
“唉……”
三人撿了箭枝回到原處,都是一聲嘆氣,秋實有些感到奇怪,便問道:“不言哥你嘆什么氣啊?你不射得很好嗎?我連拉弓都有些困難……”
虛不言干脆把弓箭夾在咯吱窩里,然后攤開手給他們看:“我開弓也很勉強,這又開始滲血了……”
“不言兄弟,那你還先休息吧,加重傷情就不劃算了。”
虛不言也同意二牛這看法,于是跟他們說道:“你們先把我箭分著練習吧,也好少幾次來回,我去練練那矛。”
“行,別又把自己傷口弄裂了就是……不過,我看你射得算很準了,是以前練過還是發現什么竅門了,教教我們唄?”
虛不言朝二牛一笑,便開始試著把自己射箭時的感覺說出來,一來是他的眼力好,這個沒辦法,只能靠練,其次是虛不言搭箭弦上的時候有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和估摸著一件貨得多少收、多少出類似的感覺,真要形容的話,就是心中好像有一個小算盤一樣,可以大致算到箭飛出去會命中何處。
二牛聽了虛不言這樣的解釋,更加一頭霧水,倒是秋實似乎聽懂了幾分,認真思考起來。
“各憑悟性吧……”
虛不言放棄了試圖教會二牛的打算,反正自己也是半桶水,他便轉而去琢磨這矛的技法來,可是他琢磨來琢磨去,這矛還是只有往前直直一刺最為簡單,也最實用,就是直來直去,這一刺毫無夢想,跟個咸魚一樣。
“就叫‘咸魚突刺’吧……這便是我學會的第一招了……”
虛不言愛惜地摸索著自己手中的矛,雖然稍顯簡陋,但是正如魚老頭所說的,比起守軍配的標準貨,這真是要好上不少了。這時候,虛不言卻沒有理由的想起了伊少俠那幾乎要了自己小命的三尺青鋒……還有那胡狼花的斷浪鬼頭刀……
“自己總有一天會擁有一把那樣趁手且叫得上名兒的好武器的……”
少年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之中,這一天,就這樣悄悄過去了……
轉眼一日復一日,這便來到了三日后……
這天,虛不言隨著日頭西落便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只是他有些灰心喪氣,倍感失落……為何呢?這幾日操練,虛不言已經慢慢發現,自己或許真是有些平庸……對比天生神力的二牛,自己這武藝的進步實在顯得可憐……刀盾、長矛自不多說,這二牛卯起勁來能幾家伙把假人都給放倒,步射他是不準,可別人力氣大啊!這些天換了三十丈的標準練習,自己開弓就變得吃力多了,沒幾箭下來手上的傷口就已經火辣辣得疼,再繼續下去也只是徒讓自己受傷而已了……
再看人家二牛,雖然十中其二,但無奈別人開起弓來輕松自如,虛不言射那三箭的時間,二牛已經把一個箭筒清空,引得旁觀的魚隊長大聲呼好,不僅獎勵了二牛二十支新箭,看他那神色,真是狠不得現在就把二牛招進正規守軍里去……
“他這是瞎射啊?”
虛不言有些不滿的抱怨道,自己可是好好算過才發箭的,至少能保證十中其六。
“你懂個屁,這弓箭手就是箭枝養出來的,只要勤加練習,命中率自然就會上去的,可這開弓的臂力,卻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補上來了……再說了,武技武技,說白了就是使用武器的技巧,既然別人天生就不需要怎么鍛煉肌肉了,那用來學習和專研技巧的時間不就更多了么?技巧這東西,一樣也是‘勤能補拙’的!”
聽完這話,虛不言整個臉都黑了下來,就連后面的矛術、刀法練習都有些心不在焉,被魚隊長好生一頓臭罵……
虛不言回憶這些時,不知不覺已經走回到了村北那棟熟悉的房子前,他心中倍感苦楚,一聲長嘆后的抱怨,既然夾雜著幾滴淚水:
“……唉……說到底,還是力量不夠啊!”
“把東西扔里面,我有話說,你跟我來。”
冷冷的女聲傳來,嚇了虛不言一跳,抬頭一看,是小門前站著的春花妹子。
“那個……老爹就要回來吃飯了吧?”
虛不言想用魚老頭當做擋箭牌,這段日子自己對春花妹子的冷漠也感到無從應對,但商隊總有會來的時候,分別,只是注定的事兒了……
“爺爺中午托人帶過信,今天鋪子里有加急的東西,他晚飯不回來吃,我們有的是時間。”
春花妹子這樣說著,臉上仍舊是一副萬年不化的寒冰,冷冰冰的語氣只讓虛不言打了一個寒顫。
“哦……”
虛不言只得順手將操練的武器都放進屋里,轉身跟著春花妹子往村子更加北邊的地方走去。路途之中,兩人沉默了太久,虛不言真是無比懷念那曾經如同蝴蝶般上下飛舞的春花妹妹,此刻,只有兩人安靜地趕路,耳中滿是腳踏小道、氣喘呼呼的聲音……
……氣喘呼呼?……
“春花妹子,你要是累的話……我們歇歇再走……要不,走慢點也行!”
虛不言關心地說道,換來的只是春花妹子有些不耐煩的回答:“讓你跟著你就跟著,再走快些,快要來不及了!”
說完,春花妹子已經跑了起來,虛不言聽出春花妹妹的語氣漸漸激動,后面已經帶上了哭腔,怕是有什么事要發生,便及隨其后,立即跟了上去。
匆匆離家,這般急急趕路又為啥?少年不解意,只看衣裳梅色映山茶……
虛不言今天已經很累了,久趕春花妹子卻無力趕上,直到他跑得有些腳軟,才看見前方春花妹子已經站立那處等著自己,虛不言一邊緩氣,一邊便想問問這到底是何原因?
“呼呼……是有什么……急事嗎?”
虛不言氣喘呼呼,而春花妹子無心作答,只見她拉著虛不言的手,又往前走了幾步,讓他往前看去……
這里已是村子的最北邊了,他們的身前被人好心修了些柵欄,柵欄之外,便是一道垂直的山崖,山崖下,便是終年飄霧的迷霧水域,此時往下看去,一片霧茫茫,但卻不是單純的白色,那西邊日頭,已落在霧氣與地平線的交匯處,灑出一片橙紅的光霞,如這紅日灑在皚皚白雪之上,又如虛不言身旁春花妹妹的臉頰……
“我們坐下來看吧……”
春花妹子雙眼忽閃忽閃,拉著虛不言的手,指了指臨近的草垛。
“咕……”
虛不言想認真回答,可是喉嚨里一陣發緊,只發出這一聲怪音,便任由春花妹子拉著他走去那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