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先是說明了他們的處境，并把他們趕去山頂，遙望皇城。

濃煙滾滾，整個皇城都陷入了火海。仰山離皇城沒有近到能聽到人們的呼喊，但他們好像就是聽到了百姓的呼號慘叫。

望向他們的目光，已是十分驚懼。

見到了滿意的反應，黎夜才出聲，“我并非要將你們斬盡殺絕，但一個國家若沒有臣子，那便是空殼。所以，只要歸順我等，自然能夠得到重用。”

其實他沒有騙人。

因為北蒙實在打不過東陌國，所以只能行滲透策略，找準機會直接把東陌國占為己有。

這也就是為什么簽訂停戰(zhàn)條約時那么大方，因為他們早已把東陌國當成了自己的國家，自然越強盛越好。

他們自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大臣全部殺個干凈。

他們想要的是坐收漁利，而不是重建秩序。所以，該留下的他們會留下。

同理，燒毀一國之都，行屠城之事，只會激起東陌國的反叛之心。

他們只燒了一些不大重要的地方，百姓也進行了遷移。從仰山山頂看過去，顯得很震撼慘烈，如此他們才能逼迫眾人進行選擇。

“不可能！”晏秋寒是最為激動的，好不容易皇位是他的了，怎能輕易放棄。

而回答他的，是和妃手中的刀。一刀斃命，鮮血噴濺。

周遭幾個大臣愣了一息，隨后嚇得面如土色。女眷們更是花容失色，尖叫不止。

江夜亮了亮手中的刀，“安靜！”

其實這樣下去只能僵持，因為缺少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種事只要有人帶頭，有第一個，就能有第二個。

問題是，誰會是第一個？

易清溪不言不語，靜靜地當她的人質(zhì)。

半個時辰后，大家開始竊竊私語，顯然有人已經(jīng)意動。這個時候，孫寧站了出來。

“我愿意。”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他身上，黎夜他們興許也想開個好頭，便讓他過來了。并許諾，他還可以當他的大理寺少卿。

一柱香之后，有個年老的大臣頂不住壓力，也表示歸順。隨后陸續(xù)有人走出游不至的保護圈子，那些女眷跟著他們也安全了。

直到最后，剩下的人寥寥無幾。游不至，易初深，顧千河，顧晚晚，晏秋申，禎王都在，還有幾個皇室宗親，并幾個堅定不移的大臣。

皇室宗親都明白，北蒙想要吞了東陌，再怎么都不會連他們這些皇室宗親都放過。所以并未出去自取其辱，保留了一些皇室的驕傲。

黎夜這一舉動，也變相篩選出了將來的不穩(wěn)定份子。而他們，就是他最終要解決的人。

“晚晚，你過來。”易清溪出聲。

不管怎樣，她從頭到尾都在被利用，這不是她該承受的命運。

顧晚晚堅定地搖了搖頭，即便堯秋叫她，她依然沒有挪動腳步。

“兄長，四皇子真的不是我殺死的嗎？”她小聲問顧千河。

顧千河問她，“如果是，你要出去嗎？”

顧晚晚道：“不會。”

顧千河真沒想到，素來柔順好使喚，膽子又小的她，在這種時候竟然會選擇留下。

“殺四皇子的人，是他身邊那個洛風，你同我說過的。”

他的祖父做了那么多惡事，他這個孫子雖然大義滅親，在皇城也過不下去了。

本想游歷四野，沒想到卻要死在這里。

顧晚晚似是松了一口氣，她可不想背著人命死去。

黎夜望著剩下的眾人，將要開口之際，易清溪喊了聲，“哥哥，你要丟下我不管嗎？”

話語中，充滿凄楚與悲涼。

易初深道：“阿溪，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她還要如何活下去？

“黎夜，你就不能放過他們嗎？”易清溪眸中含淚。

“小姐，不要哭。”他才溫聲安慰了一句，下一句便是催命符，“動手！”

他顯然不同于一般的反派，絲毫不廢話，也不拖泥帶水，十分干脆利落。

游不至他們還被人用刀抵住要害，根本無法反抗。同時，刺客軍團一身漆黑，如同一團黑霧浸入。

情勢危急，命懸一線！

“哥哥！”

幸好游不至顧千河晏秋申等人會武藝，拼著受傷擺脫受制于人的局面。

而那些禁衛(wèi)軍，因為受了游不至的教導，具都聽他命令行事，倒還能撐一段時間。

易清溪轉(zhuǎn)頭望黎夜，他沒有犯上次的錯誤，及時把匕首移開了。

恰在這時，晏秋玉出手，劃向黎夜的手腕，被李語所阻，二人就這么你來我往打起來。

沒想到，她們兩個竟然會武功。

樓畫影毫無章法地朝黎夜撲去，孫寧則奮力迎戰(zhàn)江夜，堯秋不知跑哪里去了。

那些刺客軍團其實只有小半才是原本的刺客軍團，先前的在與游不至的對戰(zhàn)中早已折損大半。

所以，黎夜讓原本的那些刺客軍團全都去對付游不至他們，自己這邊的守衛(wèi)反而更加松懈。

因為他們，都在盯著眼前的打斗。至于這些歸順的人，半點骨氣都沒有，哪有膽子動手。

出乎意料地是，那些官員憑借血肉之軀去擋剩下的刺客軍團，易清溪拔下頭上的簪子也去撲黎夜，場面一下亂成一團。

黎夜有武藝在身，對付易清溪和樓畫影兩個弱女子自然輕而易舉。但樓畫影還好說，面對易清溪他總下意識留手，甚至把匕首都扔了。

而后，電光火石之間，易清溪后腰感受到猛烈的刺痛，向前撲去，手中的簪子終于讓黎夜見了血。

黎夜抱住軟倒的她，伴隨樓畫影凄厲的一聲“溪姐姐！”，時間仿佛定格。

趙桑哆嗦著放開了撿來的匕首，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尖叫一聲跑走了。

李語停下和晏秋玉的戰(zhàn)斗，連忙跑過去，“易姐姐！”

晏秋玉神色復雜，這個易清溪……

易清溪靠在黎夜的懷里，望著他肩頭滲出的黑血，氣息奄奄，“黎夜，你中毒了。”

“是的，小姐。”黎夜分外平靜，想到能夠和她一起死，甚至還有些高興。

“你說，在我死之前，可以讓我看到你真正的樣子。”

“不錯，小姐記性很好。”他拿出藥水，倒在手里往臉上抹了抹，隨即現(xiàn)出真容。

那是一張少年的臉蛋，清秀可愛，左眼下還有一顆淚痣，和他木頭般的性子，低沉的嗓音完全不相襯。

難怪他要偽裝，不然這樣一個人，總是會讓人印象深刻。

看完他的樣子，她的目光轉(zhuǎn)向樓畫影，“小影。”

抬起手腕，將那支形狀奇特，像是小劍的簪子交給她。“這是將軍送我的生辰禮，同樣也是防身利器，見血就會令人中毒。”

“我怕是，不能陪你過生辰了。”

樓畫影沒接，大哭起來，“溪姐姐，我不要！”

李語也落下淚來，晏秋玉扭開臉，不去看他們。

游不至等人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正猛烈沖出刺客軍團的包圍。

易清溪用簪子抵住黎夜，進行不是威脅的威脅，“讓他們停手。”

黎夜沒有反抗，“小姐，他們不會因為我的死活而停手。”

“會，因為你是北蒙皇族，不是嗎？”

北蒙皇族左眼下點刺青為淚痣。

呵呵，他算什么皇族，不過是被放逐的人。

黎明前的黑暗最黑，所以他叫黎夜。沒有登位的資格，千辛萬苦的籌謀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他在東陌國鋪好路，掃清障礙，之后可得迎接“真正的”北蒙皇族。

“小姐，你知道的，大勢已去。”

就算把他們放走，也只能臥薪嘗膽，期望東山再起。

“但我想他們活著。”她如此道。

“好。”

他運用內(nèi)力把聲音放出去，“都住手！”

“阿溪！”他們一住手，游不至易初深二人就想沖過來，被刺客軍團的人攔住。

顧晚晚眼淚汪汪，“易姐姐！”

易清溪的姿勢十分怪異，被黎夜半抱著站直，簪子卻抵住他的脖頸。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對面的眾人。

“哥哥，我把那句話送還給你。”

“游將軍，愿君安好。”

“顧公子，煩請你照顧好晚晚。”

“世子殿下。”她只喊了一聲，什么話都沒說，但晏秋申已經(jīng)明白她想表達什么。

那天晚上，彼此為了安撫情緒，互相抱著。她在他懷里問出一個問題，“世子殿下，同樣是皇子，你不想要皇位嗎？”

他這樣的人，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殺，殺人還不眨眼，被人稱之為瘋子，還能當皇帝？

他有很多很多理由去反駁她，諷刺她，但他意識到易清溪的認真，便沒把這些說出口。

只是靜靜地陪著。

如今看著她的眼神，晏秋申忽地勾起一抹笑來。

易清溪回過頭，視線掠過樓畫影，李語，晏秋玉，然后落在后面踩著趙桑的孫寧身上。

“孫大哥，可惜沒能陪你過上元節(jié)，不然就讓你給我買好多花燈。”

“阿溪妹妹……”孫寧紅了眼眶。

“阿溪！”游不至一直搖頭，仿佛在祈求她不要離開，亦或是祈求上蒼不要帶走她。

“溪姐姐。”

“易姐姐。”

“易姐姐。”

“阿溪。”

她沒能再說出一句話，身體徹底軟倒下去。

“溪姐姐！”

“阿溪！”

“易姐姐！”

“阿溪妹妹！”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