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跑,一邊在心里不斷祈禱。
不過,若真有仙神鬼怪,聽了趙云清這番求饒,恐怕也會感嘆“聽君一言,仿若心智頓失”。
花林中忽地一陣喧鬧,發出“唰唰唰”的怪聲,緊接著又一聲“嘎喔~”長天一嘯。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趙云清再也找不到能讓自己平靜下來的理由。
大概是她跑得太快太久,此刻雙腿酸軟、渾身發麻,嗓子也干啞難耐。
在那茫茫白霧中,她拼盡全力,掙扎著又跑了幾步,便無力地跌倒在草地上,頓時沒了再爬不起來的力氣。
“嘎喔~”又是一聲怪叫,這次趙云清大致能判斷出聲音是從前方不遠處傳來的,那么說......
接下去的事,趙云清想都不敢想,急忙捂住嘴,不敢再發出聲響。
眼看著白霧開始四處散開,在她三米之外有一個小塘灣,在白霧消散后漸漸顯現出來。
這難道是遇上什么野獸了?難道還是水生的?
天啊,這么說她剛剛嚷嚷著求了半天的仙神爺爺、鬼神奶奶都白費了?
難怪沒起什么作用。
趙云清暗暗叫苦,又突然意識到,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不過,讓她睜著眼睛看著自己被吃掉,似乎太過殘忍。
可她現在體力不支,也難以逃脫野獸之口。
她這般想著,急忙緊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抿住嘴唇,用鼻子呼吸。
說不定那野獸行動遲緩,她還有機會恢復氣力再跑一跑;又或許那野獸沒什么耐性,追她一路累了就放棄了呢?
這般想著,她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但并未持續太久。
“嘶~嘶嘶”又是一陣喧鬧從遠處四面八方朝趙云清這邊匯聚,是蛇,好多的蛇!
趙云清嚇得全身僵硬,心中暗叫不好!
它們朝這邊過來了,怎么辦,救命救命!
裝死!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迅速閃過,于是趙云清腦袋一歪,身子后仰,直直地倒在草地上裝起死來。
心中隨即祈禱起來,這次她依舊向仙神爺爺、鬼神奶奶祈求保佑,但學聰明了些。
突然,一陣刺骨的冰涼如電流般從腳腕處迅速蔓延開來,趙云清瞬間神思一緊,心臟猛地一縮。
她深知此刻危險臨近,手指不假思索地迅速掐訣,動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只見一道靈力從指尖迸發而出,精準地將那一處冰涼彈開。
方才,危險處于暗處,她只能佯裝出六神無主、驚慌失措的模樣,故意讓暗處的毒蛇放松對她的警惕。
此刻,趙云清緩緩睜眼,眼神中透露出堅毅與警惕。
她用手吃力地支撐著自己,一點點坐了起來。
盡管她此前已經在心中預想過可能出現的可怕場景,并且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真正目睹眼前這一幕時,仍不禁感到渾身膽寒,一股寒意從脊梁骨直竄而上。
只見四周各種花色齊聚的毒蛇,如同潮水般將她圍住。
它們紛紛昂起頭,對著她不停地吐著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響,那密密麻麻的蛇身相互交織蠕動,仿佛一片涌動的怪色海洋,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又是一聲“嘎喔~”
還有野獸,難不成是想著這些毒蛇一起,想要將她分而食之。
幸而,事情并未如趙云清所想的那般糟糕。
在那一聲綿長怪叫后,趙云清發現周圍毒蛇竟紛紛往遠處撤離。
比這數不清毒蛇還要厲害,趙云清心中開始不安起來,以她目前的能力跟那群毒蛇斗個魚死網破也不是不行。
這隱藏于暗處的聲音,趙云清實在沒太大把握。
“嘎喔~嘎喔嘎喔~”野獸叫得愈發頻繁,哎呀,大可不必來得這么快吧,難道生命就要到此終結了?
趙云清四處張望開始打量起周圍的景象:
一顆顆花樹拔地而起,白的、粉的、紅的花樹環繞著這個古怪的地方。這里并沒有什么野獸,只有一處不大的院子和一方池塘。
純凈的池水倒映著天空中那輪清冷的圓月,塘底砂石如美玉般剔透。塘坎邊幾枝荷花茁壯而優雅,在月輝下顯得清雅皎潔,波光粼粼。
風景倒是不錯,只是那野獸嚎叫了三兩聲后,便沒了聲息。
趙云清被迫警惕地駐留在原地,目光注意著周圍的一草一木,手中掐訣做著隨時要大戰一場的準備。
“嘎喔~”又是一聲綿長深遠的嚎嘯,嚇得趙云清一個激靈。
眸光緊緊盯著荷花叢的方向,聲音就是從那處傳來的。
撲閃翅膀的聲音從荷花叢中響起,橘喙白羽,其身姿高雅如天鵝,氣勢威凌似天鷹,竟是一只活脫脫的大白鵝!
所以,她剛剛竟是被這只大白鵝嚇得魂飛魄散。
趙云清震驚地從草地上一躍而起,臉上滿是難以置信,湊近仔細端詳這只看似尋常,卻又讓她覺得不一般的大白鵝。
她不斷回想剛剛那一幕幕,驚喜地發現,迷亂她的白霧在鵝叫后慢慢變淡;而那群來勢洶洶的大蛇,也是在大白鵝叫聲響起后便退卻離開。
背后傳來一道清冷悅耳的聲音:
“小姑娘,如何稱呼?為何擅闖贏某人的院子。”
趙云清回過頭,呼吸瞬間一滯,不由驚嘆:“世間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只見他手持折扇,長身玉立在花樹下。
男子五官線條柔和流暢,眉目清晰干凈,眼瞳黑白分明,澄澈明亮,高挺微俏的鼻梁下,淡粉的雙唇微抿著。
身著白衣素袍的他,透著一股不親和的氣質,反而有種仙風道骨、飄然隱逸的疏離之態。
趙云清驚異片刻,隨即欠身賠禮道:“小女子趙云清,無意闖先生的院子,萬分抱歉!”雖不清楚眼前之人身份,但尊稱一聲‘先生’總歸不會失禮。
“趙云清。”他逐字念出她的名字,那神情仿佛要從這名字中品出些什么。
趙云清看著他,心中暗暗不屑,真是個奇奇怪怪的美男子!
可緊接著,那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微微抬頭望向她,問道:“原來是天驕榜上排名第五的星漢城郡主。”
“先生竟認得小女子?”她不假思索,立刻反問道,心中瞬間警惕起來。但隨即想到,天驕榜就立在鹿神山門前公示著,得知她名字并判斷出她是天驕榜上的趙云清并不難。
這說明她還在越龍堂內,若遇危險還有求救的可能。雖然方才的經歷嚇得她不輕,但這點簡單的推理讓她勉強能打起精神,與這美男子斗智斗勇。
不過,如此充滿書香氣質的人,究竟是學子還是教學夫子呢?她對這位美先生的好奇愈發濃烈,畢竟她本來就是個對一切美好事物都充滿興趣的女人。
這位美先生并未直面回答趙云清的問題,反倒跟她說起別的:“趙郡主此刻竟還如此淡然,也倒是不擔心現如今自己的處境。”
嗯?這話讓趙云清覺得好笑,擔心自己的處境?什么處境?
她現在最擔心眼前這位美先生,哪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處境。
她暗自暗罵這毒蝎子美人,連忙接上話:“小女子出門匆忙,當真不知道為什么要擔心自己的處境。還望先生明示,會是什么處境?”
趙云清向來直言快語,心里有什么便說什么,此刻她就想看看這位美先生能耍出什么花樣。
美先生一臉凝重,將何學監在大殿堂慘死的事情告知她,趙云清聽后一臉詫異。
所以呢?何學監年過半百,外界風評據說并不好。
但這,跟她有多大干系呢?
還未等她開口詢問,一陣低啞肅穆的哀鐘聲從大殿堂方向傳來,如泣如訴,悠悠地飄進這片古怪的花林,而后在越龍堂上空久久盤旋,余音不絕。
“嘎喔~嘎喔~”就連池塘里的大白鵝也仿佛感受到了這份沉痛,加入到這場哀鳴中,聲聲悲涼。
啊這!
此刻的趙云清更加看不懂眼前的美男子了,哀鐘未響他就能提前預知何學監的死亡。
如此來看,這美麗的家伙不像是個好人吶!
美先生瞥了一眼趙云清,注意到她滿臉的不解,緩緩開口道:“何老本是越龍堂元老級的教學夫子,久患癆疾,曾借著越龍堂的便利得了不少妙草神丹。可即便有神藥,也只能治病,卻醫不了人心。
如今這禍害竟堂而皇之死在大殿堂,雖引得眾人興然樂哉!
但何老總歸還是越龍堂的教學夫子,他的死因須得由越龍堂裁決。趙郡主,你說會是誰替天行道呢?”說這話時,他目光緊緊盯著趙云清,眼底似有深意。
趙云清心中暗忖,他澄澈的眼底肯定暗藏著什么壞心思。
如果可以,她真想不顧面子狠狠地白他一眼。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明顯是要找個真兇啊!
哼,果然是“美人毒蝎”,看這陣仗,怕是想把這真兇的名頭扣到她頭上。
可惜東鹿城人愚蠢,沒想到堂堂越龍堂也如此小覷她們星漢城的實力。
“所以,先生是要小女子頂上刺殺何學監的罪名咯!”此話一出,趙云清手里就已經捻起個訣,準備隨時跑路。
卻不想男子輕笑著搖頭道:“看來是贏某高看趙郡主,郡主的能力怕是高攀了天驕榜第五名的成績。”
這話說得讓趙云清一時摸不著頭腦,什么意思啊!
天驕榜上的成績是越龍堂欽定的,關她配不配個什么事兒啊?!
“配不配、如何配與先生又有何關系。”她即刻反問道,“更何況先生您的身份,在此時此刻才應該是最可疑的吧!”
趙云清微微皺眉,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毫不示弱地盯著美男子。
她雖言辭犀利,氣勢強盛,可這也沒能讓他動容,他依舊那般平淡無波,勢在必得的樣子。
只見他微微笑道:“贏某身份為何?還是等趙郡主自己見了長夫子,自然會有人替贏某告知郡主。”說著,他把弄著手中繪有奇異紋路的折扇,驀地敲在另一手心。
隨后,他側過頭,那熠熠生輝的雙眸宛如溫柔的漩渦,緊緊盯著她,攪合著趙云清的心神。
翕然間,趙云清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景象模糊。待她再次睜開眼,便已是另一番光景——此處正是被眾人簇擁的大殿堂。
她和美先生的憑空現身,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尤其是她身邊的美先生,美得那般出塵絕世,讓人移不開眼。
“趙學子、孔學傅?”鄭學監驚呼道:“你們......”
鄭學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美先生截斷:“黃老、鄭老。”他十分謙遜地沖長夫子和鄭學監致以親切問候。
而此時的趙云清也被鄭學監口中的“孔學傅”震驚得不輕。
孔......孔學傅!!
這可是越龍堂的家姓族人之氏,越龍堂創始學官,也就是越龍堂堂主的姓氏。
這一氏族不僅是兩域大陸幾大家族之一,其神秘度更是遠超從前隱世的寧氏一族。
況且孔氏一族撐起了兩域學術界半壁江山,在學術界的地位舉足輕重。
孔氏的盛名,甚至成為西域愿意和東域建立表面關系的重要原因之一。一旦西域勢力深入越龍堂,恐怕東、西域又將戰火重燃。
這個美先生姓孔,又被稱為學傅,必定是實打實的孔氏家姓族人,而且還是比長夫子還官高兩級的學官。要知道,學傅一職向來由孔氏中最優秀的嫡系血脈擔任,更是未來越龍堂堂主的直接繼承人。
趙云清抬眸盯著身旁英容俊貌的儒雅學傅,心中暗自驚嘆,這人如此年輕就能從一眾才高八斗的學者世族中脫穎而出,當真是了不起!
關鍵還長得這般好看,在她的腦海中,不知為何竟閃出了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句話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十分貼切,毫不違和。
“趙云清學子在園林中迷路,誤闖了后生的別院,受了不小的驚嚇,需得好好調養一番。至于何老,就得勞煩黃老費心處理了,后生便告辭。”
他寥寥幾句,便為趙云清解除了嫌疑,也并未提及要讓趙云清頂謀殺何學監兇手的罪名。
他好像無時無刻都保持著這般從容儒雅的模樣。
趙云清趁孔學傅說話間,偷偷瞄了好幾眼他的樣子。心中不免還有些遺憾,早知這人是孔氏一族,方才不該惡意揣度,應找機會結交才是。
“依您所言。”長夫子雖面色平靜,平穩回應著他,可實際心中惴惴,不敢有半分松懈和泄露。
“那后生便回。”孔學傅說完,很快就消失在原地。等他走后,趙云清才望向人群,尋找沈鈺的身影。
沒等她找到沈鈺,寧燕然就已經快步走了上來。
趙云清見狀,作勢裝起孔學傅話中所說,受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