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不速之客

黑夜，月朗星稀。如雪的月光灑在茂密山嶺，可以明顯地看到巨大樹冠沿著一條軌跡，來回搖晃、倒伏。

獲得自由的耶赫力不顧密林里的黑暗視線，橫沖直撞，午夜狂奔，只為早點離開赤峰猿族的領地。

奔出百里，拉開了安全距離。涼夜山風吹拂下，漸漸平靜下來的耶赫力，更清醒一些了。

他意識到他自己的族群，北方猿族赤爾袞一脈，可能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接納他。

當了幾年的人類猿奴，又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再回到猿族，沒人會把他尊為當年那個耶赫力將軍了。

在生存不易的蠻荒時代，猿族也經歷著和人類原始社會一樣的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階段。

不能直立，意味著在爭戰打斗、建造、制作上不能給族群帶來多大的貢獻。

沒有貢獻，就沒有地位，哪怕你原來貴為以一當十的赤爾袞猿族將軍。

貢獻！耶赫力需要對故鄉族群有所貢獻，才能有回歸的機會。

他想到了天火油坑。天火油一樣也被北方猿族所覬覦。而他知道了雷音寨附近有這么一處富礦。

如果他能說服，帶領族人殺到這里，奪得天火油坑。那么，按照族規，他就會被族群接納，并重新獲得尊重。

北方猿族體型比赤峰猿族大四分之一，具有絕對的打斗優勢。歷來是碾壓各類猿族的勝利者。

幾百年來，北方猿族里的赤爾袞族群，不斷蠶食，壓迫弱小猿族，還把赤峰猿從水草豐美的平原丘陵，趕到了赤峰山這窮山惡水之地。

而這里的雷族人類，也沒有什么像樣的雷力高手，說不定還可以斬獲大量雷丹！

勝券大概率是在握的！想到這里，他放肆地仰天長嘯一聲，山嗚谷應，棲禽驚起，甚至驚醒了一族魈獼。

…………

雷音寨里，劫后余生的人們正努力舔凈傷口，忘掉過去，重新開始族群的生存。

靂鯤和梵迪雷等人再次見識了呂薩出人意料的表現，除了對他“不愿殺人”這點很想不通之外，其他都是滿滿的欣賞喜愛。

呂薩也獲得了全族人發自內心的感恩，和尊敬。再也不敢有人指使他干雜活了。

相反，倒有更多人愿意在他的指導之下，學習使用那些電動工具。

人類靈巧的手，幫助赤峰猿族打磨了不少刀刃兵器。同時也換取了猿族的出力和幫助。

在這久不太平的邊陲之地，人—猿聯盟，雛形初現。

雙方都把呂薩視作牢固的紐帶，尊敬有加，不敢怠慢。

唯有一點，始終是每個雷音寨子民心頭的梗——作為人類，呂薩怎么能沒有雷力呢？

最大的可能，是他出生可憐，六歲結雷丹時，沒有父母在身邊引導，所以從未有機會凝結雷丹。

正好，再過幾個月，便是一年一度的赤月夜冕盛典。

屆時，雷神現身，天地能量場異動。也正逢所有雷族適齡兒童一年一度的感應結雷大典。

梵迪雷早早考慮好了給呂薩補上這一課。

…………

而這幾日，呂薩卻是在邊服侍主人，邊挨主人訓話中度過——

“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什么不能傷害人類？壞人要殺你都不還手么？”

“人分好人和壞人，好人是用來寵的，比如我；壞人是用來踩的，比如那個壞老頭！”

“你不踩壞人，難道要踩屎呀！”

“你不殺壞人，壞人就殺了好人，怎么破？”

“殺惡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聽說過沒？”

“哎…你…你怎么還這么是非不分呀！氣死我了！”

…………

人類孫赫復制給呂薩的情緒意識，讓他能感受到煥欞對他的極大不滿。

但是，底層的邏輯代碼，讓他始終無法生成“殺人”的行為指令，即便主人命令也不行。這是千年前人類對人工智能的底線防范。

A400這樣的生化機器人，哪怕是軍用版，內置很多戰斗程序，在戰場上也只能對機甲武器，或其他非人類敵手出殺招。

面對人類敵人，俘獲，或者“使其失去戰斗力”，才是第一選項。

終于有一天，他“開竅”地向煥欞表示，以后遇到“壞壞的人類”，最多可以卸他兩條胳膊！

雷族人施展雷術，是通過雙臂內含的心包經絡，導引雷丹之力，從手掌擊發。

如果胳膊齊肩斬斷，缺了心包經絡的輸導，雷力就只能止步于肩頭，沒有指哪里打哪里的威能。

而這樣的人，即便是紫雷級高手，也難敵一個初雷級的孩子。形同廢柴。

同時，這也是比死更難受的懲罰。

煥欞眼骨碌一轉，想想這還差不多。畢竟，除了金雷、煌雷級大神們可以體外生雷以外，雷族人的戰斗力，主要靠這兩只手。

而金雷、煌雷，乃至神雷級這樣的大神高手，放眼整個雷都大陸，也鳳毛麟角。

“好吧，暫時這樣吧。不過你還是要多學學殺人，按摩，剝核桃，采蜂窩……這些待在我身邊的必備生存技能！”

“OK！”

“嘔客？是什么玩意兒？”

…………

一天，煥欞饞蜂蜜了，帶上呂薩上山采蜂窩。

兩人現在也是猿族的大恩人了，赤峰猩猿很巴結討好他們。

哈巴主動派了一頭猩猿給他們帶路，尋找最豐滿的山蜂窩。

找到一處參天大樹上的巨大蜂巢，呂薩靈活的身姿不輸猩猿。一人一猿三下五除二攀上高大樹頂，蜂巢唾手可得。

成群的山峰開始圍攻入侵者。呂薩被蟄了個滿身。好在他的基因改造血液里，自帶抗百毒血清，對這點毒素并不感冒。

他剛采摘到一大塊沾滿蜂蜜的蜂巢，卻突然聽到樹下煥欞一聲驚呼。

回頭一看，見下方接應的那頭猩猿猛然一震，緊接著身體顫抖，眼神僵硬，竟要往下墜落！

這樹可是不低。呂薩不敢怠慢，迅速一個倒掛金鉤探下身子，牢牢抓住了仍顫抖不已的猩猿手臂。

這時，他一眼瞥見，猩猿的肩膀上，插了一支小小的箭矢。

箭矢很小，竹簽粗細，筷子長短，尾部卻沒有箭羽。與其說是箭，不如說是針。

這種迷你箭針，插在龐然大物的猩猿身上，按理跟蚊子叮咬差不多。

但這猩猿明顯已陷入昏迷。呂薩幫了他，他卻無力自救。

呂薩正想著該怎么把這個大家伙送到地面，忽然聽到頭頂一陣淅淅嗦嗦。

抬眼一看，枝葉中，赫然出現一只黑面白冠，雙目赤紅，耳尖修長，全身毛色綠雜斑斕的奇怪猴子。

更神奇的是，這只猴子手上還拿著一根細長竹管。聯想到猩猿身上的細針，呂薩本能地知道，這是根吹管槍！

并且，箭針有毒！

只見這猴子口含吹管，竟開始瞄向自己。呂薩一手拉著猩猿，一手攀著枝丫，一時竟無法反擊躲閃。

突然，“嗤啦啦”一道雷劈電閃自下而至，猴子吱呀一聲慘叫，皮冒焦煙，墜下樹去。

隨即傳來煥欞焦急的喊聲：“憨憨，快下來，快走！魈獼不會單獨行動，肯定還有同伙。他們擅長毒攻！”

呂薩拎著三百斤的猩猿，冷靜看了一下四周，計算方位，然后單臂甩動，振蕩，拋出。

不省人事的猩猿龐大身軀，被精準地甩到一處低矮厚實的灌木叢，壓倒一片枝繁葉茂，卻也落了個毫發無傷。

緊接著，呂薩幾個枝間跳躍，滑落，很快到達了地面。

然而，他剛站穩身體，就感到背上幾下微痛，緊接著，巨大的麻痹感襲來，一時倒地，竟也動彈不得！

“你中箭了！”煥欞看到呂薩背后三支針矢，頓時花容失色。

魈獼族的毒針，劇毒無比，人類沾到必死。龐大如猿類，也會即刻失去知覺長達數小時。

煥欞以為呂薩必死無疑，不禁悲上心頭，嚎啕大哭起來。

邊哭，邊憤而起身，雷鞭激射，如掃蕩一般把周圍樹冠枝葉一通猛抽。

周圍的魈獼不得不暫時跳遠躲避。趁此功夫，煥欞流著眼淚，背起呂薩沉重的軀體，搖搖晃晃地往回走。

新蠻荒時代的人類，男人當牲口使，女人也可以當男人使。

即便憨憨死了，煥欞也不愿把尸體留給魈獼們。

因為，魈獼族，是這個大陸最鬼魅無恥的存在。他們的出現，往往是腥風血雨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