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距金陵不遠,一行人走水路,一天一夜抵達乾州。
乾州海域水妖泛濫,常在夜晚出沒。
它們身上攜帶著病毒。
最初,是一個老婦人在河里洗衣裳,被水妖給咬了。
她回去后,身上開始紅腫,發(fā)癢,騷痛,緊接著全身出現(xiàn)青斑,眼睛變成了黑色。
并出現(xiàn)人傳人現(xiàn)象。
與她同處一個屋檐下的兒子很快也被感染了。
癥狀是食欲驟減,嘔吐不止,莫名其妙破皮流血。
緊接著,所有與他們有直接或間接接觸的人,無一幸免。
發(fā)作最快者,當日就暴斃身亡。
最慢者,也活不過一個月。
乾州,成了一座瘟疫之城。
水妖異常狡猾,它們無色無味,并不上岸,待到百姓靠近水源,便猝不及防地撕咬他們。
海里、河里、井里,處處都有水妖的身影。
百姓們防不勝防。
那段夢魘般的日子,乾州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成了一座鬼城。
林之嵐等人的船舶靠岸時,水妖紛紛涌出,牢牢鎖住他們的船體。
一行人費了好大功夫才將那些難纏的怪物一一殲滅。
進了乾州城,看到的是百姓民不聊生的慘景。
街頭到處充斥著渾身青斑的人們,痛苦地倒地掙扎著。
他們在靜靜地等死。
沒有人敢治療他們,沒有人敢靠近他們。
有的人怕自己傳染給他人,用繩索將自己捆住,蓋一卷草席倒地而睡。
有的夫妻雙雙傳染,為了孩子能夠活命,在出現(xiàn)癥狀前將襁褓里的嬰兒送到了富人的府宅前,希望他們能大發(fā)慈悲,救救孩子。
什么叫人間煉獄,林之嵐在那一刻有了深切體會。
林之嵐,就是在一個破草席下發(fā)現(xiàn)的那個名為花花的小女孩的。
那時候,她只有三個月大,被紅色的襁褓緊緊地包裹著。
嘴里嗚哇哭個不停。
“這里怎么有一個孩子?!”
林之嵐聽到哭聲,掀開了那街頭一角蓋在她身上的破裂草席。
“花花?!?
她的襁褓上粘著一張字條。
上面寫著“花花”兩個字。
這應該就是她的乳名。
“看樣子,像是被遺棄的?!?
林之嵐把她抱了起來,她就立馬不哭了。
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眼前這位帥哥哥看。
“嘬嘬嘬。”
林之嵐伸出手碰了碰花花的小臉蛋,肉肉的。
很是可愛,很有彈性。
他一生殺妖無數(shù),此刻心中一片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再看向四周,到處都是染了疫病的人們。
花花畢竟是凡人,免疫力差,又是年幼。
染上疫病當場可能就死了。
林之嵐那一刻下了決心,將她帶走。
“大師兄,你真的要帶這個累贅回金陵?”
“你這說的是哪里話?這是一個新生命,她才剛剛睜開眼看世界。乾州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些大戶人家門口放著的嬰兒,哪一個有被收容的?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林之嵐不顧同門反對,把花花帶回了金陵。
可他一個大男人哪里會照顧寶寶。
他只得替花花找了個奶媽。
這一切無意中被李溫滿知曉了,他竟闖進花花的家,把她搶走了。
并給她施藥。
從此以后,花花必須依靠藥物生存,她藥性成癮,若斷了藥,將會全身器官衰竭而亡。
李溫滿好狠的心吶!
林之嵐恨,又能怎樣?
從那時,李溫滿就打好了算盤,讓林之嵐成為推翻姬家的一枚棋子。
任誰也想不到,姬崇此生最疼愛的徒兒,最信任的學生,會背叛他。
“咳咳?!?
花花講到這里,情緒激動,猛烈咳嗽了一聲。
云翎忙端起水坐在床頭喂她。
姬蘇看到,花花的臉,比剛進屋時看到的白了十倍。
她應該快要撐不住了。
姬蘇鼻頭一酸,仰面不讓眼淚流下來。
“大哥哥,你可以告訴我,林哥哥怎么樣了嗎?他怎么沒有來找我?他……還好嗎?”
花花抿了一小口水,她已經(jīng)咽不下去了。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問,眼里全是期待。
姬蘇看著她,給她一個大大的微笑,安慰道:“花花,林哥哥很好,那個大壞人已經(jīng)被我們打敗了。從此以后,林哥哥再也不會被欺負了。他給你買了好多好吃的,馬上就來看你,你一定要等著他?!?
“太好了?!?
花花笑了,她聲音微弱,幾乎聽不見。
那一刻,她看到了林之嵐奔赴她而來。
手里拿著她最愛吃的雞腿。
然后,她的小手慢慢垂下,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她在云翎的懷里死去了。
至少死之前,她是滿足的。
姬蘇三人離開了小木屋,他將花花埋葬在屋外的土坡里。
給她的墳頭插上了幾株雛菊。
“林素,哦不,姬蘇?!?
云翎叫住了他,姬蘇回頭望,看見祁玉連與云翎站在竹林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是戰(zhàn)友了。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從哪里說起好呢?就從八年前吧!”
他將這些年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他已經(jīng)能夠做到波瀾不驚地揭自己的傷疤。
他看到云翎和祁玉連的臉上,偶爾流露出悲憫的表情。
“姬家少主,聽起來很酷嘛!現(xiàn)在是我的人了!”
云翎沖著他挑眉笑了笑,那笑天真無邪。
“想不到,李溫滿自以為殺了姬兄弟,卻意外喚醒了你體內(nèi)的靈力,禍兮旦福總是相依的。”
祁玉連聽他說完所有的故事,仰天長嘆道。
“師兄,這靈族到底什么來頭?”
“靈族乃上古神族,非人非妖,是天地間最高貴的物種,也是最為強大的?!?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不過,靈族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從蒼決大陸消失了,想不到,靈族尚存。祁某而今第一次見到,果真擁有通天的本事?!?
“祁大哥過獎了!這天地間不止我一個靈族,我也曾遇到過兩個,不過……她們已經(jīng)死了?!?
姬蘇想起了臻臻和雪兒,眼眸垂了下來。
“姬蘇請求二位替我保守身份的秘密,若非萬不得已,姬蘇絕不會動用靈力。靈族并非不死之軀,如今我境界尚低,若被人間知曉我的存在,這血海深仇怕是永遠也報不了了。”
姬蘇突然跪下,言辭懇切。
祁玉連趕緊將他扶了起來,道:“你我已是生死之交,又何必如此見外。倒是我,利用你去對付僵尸王,直到今日,仍舊心中有愧?!?
“好了,你倆就別拜來拜去了,眼下得趕緊離開金陵。未婚夫,把你的好兄弟喚出來吧!我們這就回南詔?!?
聽到云翎如此稱呼他,他還有些不習慣。
他再次將白龍喚出,它立于竹林上方,溫順地低頭看著三人。
白龍的脾氣越來越好了,只是它的速度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