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大方方撩開衣擺坐在剛才那書生的位置上,胸有成竹。
小哥不浪費時間,開始念題,將題冊翻到第二頁。
“請以我愛喝酒為主題做一首藏頭詩。”
“呃!藏頭詩?”
臺下眾人驚呼,這比試題目是越來越難了。
果然臺上兩人都擰緊了眉頭,直到半柱香燒去一半,也沒個頭緒。
縱使姬蘇記憶力不錯,也很難在短時間內默寫出一首獨具特色的藏頭詩,且還限定了主題。
“我見樓船壯心目,愛此山花四五株。”
正當眾人想破腦袋時,那貴公子突然提筆仰天長嘆,一邊朗誦一邊書寫。
“喝出六龍奔日馭,酒闌重得敘歡娛。”
待他作完整首,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公子確實是好詩!這酒,喝出了壯志豪情!”
主持的小哥忍不住嘖嘖稱贊,貴公子放下筆,輕松地拍了拍手,等待著對面的大爺動筆。
大爺眉頭始終掛著淡淡的憂愁,他抬頭望天,像是看到了什么風景,低下頭來,果斷地拿起筆蘸墨水。
“我獨七十而孤棲,愛者雖多見者稀。喝殺三聲掠地來,酒酣耳熱忘頭白。”
原來大爺已經七十了,獨自一人居住。
這首詩前半首,任誰聽了心里都不好受。
而到了后半截,獨處的孤寂凄清全然不見,只有和友人相聚時的熱烈!
那酒,就是最好的媒介。
令人上頭,令人忘我,令人回到年輕時候的模樣,酣暢淋漓、把酒言歡!
臺下又是一陣驚呼。
此時此刻,再也沒人嘲笑那穿著麻布衣的大爺,反而不約而同對他多了同情和尊敬。
小哥迅速地進了屋子,去取結果。
沒多久,臉上掛著笑容跑出來,大聲喊道:“這一輪,依舊是2號勝!”
“好!好!”
這時幾乎所有人都為那大爺鼓掌喝彩,大爺卻波瀾不驚,端坐如山、閉目養神。
這下可遇到難纏的對手了。
姬蘇心里暗暗緊張,祈禱著李白杜甫等神人保佑他順利通關。
同時,腦海中將自己平生所背的唐詩宋詞都過了一遍。
也許,這就是他作為一個21世紀中文系大學生在大周唯一能發揮優勢的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那2號大爺打敗了一位又一位對手,牢牢地守住了臺上的一方天地。
更有參賽者打了退堂鼓,等不及念到自己的號碼就離去。
一個時辰以后,終于到了最后的對決。
倒數第二報名的姬蘇,成了最后一位挑戰2號的選手!
最后一個報名的家伙不知何時已經跑路。
只要姬蘇贏了這唯一的一局,就能夠拿下今天的大獎!
他走上臺時,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大爺一直目送著他,直到他的屁股碰到凳子。
臺下人群見最后一位挑戰者是個糙漢子,紛紛叫衰。
“殺豬的,提早認輸吧,免得輸得太慘!”
誰他媽告訴你我是殺豬的?瞧不起人呢?
姬蘇狠狠瞪了一眼說話的那人。
也難怪他這么想,方才有太多的文人才子等到時間耗盡還未能按照要求作出一句詩來,更別提這身不像文化人打扮的姬蘇。
小哥將題冊翻到最后一頁,眾人屏息等待。
“請以故鄉為題作一首詞。”
故鄉?
姬蘇想起了金陵,想起了崖州。
童年的他不愁吃穿,生活富足,常有友人相伴騎射、蹴鞠。
生活好不快活!
每每想起年少的美好,就愈發憎恨那些心懷鬼胎之人。
今日這首詞,必須拿下!
他,不光要得到大獎,更要結識那傳聞中的非凡之人,望仙樓掌柜祁玉連。
清平樂?虞美人?水調歌頭?
蘇軾?辛棄疾?李清照?
從掌柜的偏好來看,他更喜歡寓情于景,以詩傳情。
若能默寫一首思鄉的詞,既寫故鄉風景,又含濃濃鄉情,再合適不過。
他苦思冥想,終于提起筆。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這首出自宋代詞人周邦彥的小令甚美。
上闋描繪荷花姿態,下闋由荷花夢回故鄉。
寫景寫人寫情寫夢,渾然天成,虛實變幻。
荷花成了詞人的傾聽者,傾聽著他對故鄉的思念之情。
它既是連接故鄉的媒介,又是安靜的傾聽者,荷花被賦予了生命!
無論是現代還是《靈滅》的世界,姬蘇都自幼習得一手好書法。
這讓他的詩句更加出彩。
而等到那半柱香燃盡成灰,大爺也沒能寫出一個字來。
末了,他抬頭對著眾人道:“我輸了。故鄉,于我而言是地獄,我無法歌頌它,無法贊美它,抱歉。”
說罷他起身自動走下臺,穿過擁擠的人群離去,留下落寞的背影。
“喂,你也太不尊重對手了吧!”
姬蘇就這樣不戰而勝。
這可是他費了很多腦細胞才完整寫下來的詞,還想著讓掌柜的開開眼,這下可好,不識貨的人會說他的冠軍是撿來的。
“妙哉!妙哉!這位兄臺的小令某很是喜歡。”
正當他有些懊喪之際,穿著黑冰蠶錦袍,披著肩烏黑秀發的祁玉連猝不及防地從望仙樓里走出,邊鼓掌邊微笑著走向他。
“你贏了。”
這身打扮,這身體態,這番談吐,實在是器宇軒昂、貴氣逼人。
“你就是掌柜的?”
姬蘇望著他的鳳眼道,神經和肌肉還沉浸在他的強大氣場里。
臻臻見了他也不禁立在姬蘇肩頭,好奇地“喵”了幾聲。
祁玉連命人取來寶盒,將他放到姬蘇面前,輕啟薄唇溫和道:“這個寶貝是你的了,打開看看。”
姬蘇小心翼翼接過那黑色精致方盒,放在手里掂量幾下,才緩緩開啟。
圍觀的人群齊齊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那盒子里究竟裝的什么。
盒子開啟一條縫,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姬蘇忙伸手去遮眼睛。
等到盒子完全開啟,光芒隨之暗淡,化為云霧狀縈繞在那一顆精雕細琢的白蓮花玉石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