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冰涼的手覆了上來。
纖長的手指在臉頰上揉捏，不痛，但是很舒服。
就是那種冷，傳遍全身每寸肌肉，直直地刺進脊骨。
姬蘇漸漸地意識模糊，快要睡著了。
“好了。”
突然云翎停下了動作，雙手移開。
姬蘇被這一聲拉醒，迫不及待坐了起來。
拿起床榻上的銅鏡，仔仔細細照了個遍。
左眼皮上的刀疤觸目驚心，將原本好看的眼睛遮住了小半。
黑黢黢的臉上布滿絡腮胡子，活脫脫一個大叔。
臉型變得寬闊鈍氣，皮膚粗糙無比。
這樣一個人，丟進人群中都找不見。
“怎么樣？我可是完全按照你所說的來做的。”
云翎嘆了口氣道。
她怎么也想不通這人竟想要自己變丑，越丑越好。
不愧是真正的易容手法，觸感之逼真，連那人皮面具都比不上。
“云姑娘，你真乃神人！”
這不比那只有十天保質期且還要費進功夫去尋尸體得來的人皮面具好得多？！
當尸體幻化為水時，姬蘇心中的罪惡感不由自主升起，久久難以消散。
興奮的情緒持續了一小會兒，姬蘇又想到了些什么，難以啟齒道：“云姑娘，我還有一事相求，不知……”
“喏，此藥可解人皮面具的毒性。”
哪知他話還未說完，云翎就已從兜里掏出一枚白色藥丸，遞了過去。
姬蘇感激地接過，二話沒說吞了下去，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
“咕嚕咕嚕……”
姬蘇服下解藥沒多久，肚子開始響了起來。
“奇怪，我不餓呀？也不想拉肚子啊？”
下午明明吃飽了，也沒有腹瀉的感覺。
可肚子就是有節奏地發出聲響，在姑娘面前怪難為情的。
“呵呵～”
云翎見他這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忍不住低頭笑了。
他肚子越響得厲害，她笑得越起勁。
“云姑娘，抱歉，我控制不住……”
姬蘇臉上一陣緋紅，這真真是社死現場。
云翎卻突然抬起頭，得意地望著他道：“你不用多慮，這是那解藥服下后的癥狀。”
“這……原來是副作用啊！那這聲響何時能夠停止？”
她開始認真地凝視著他說：“每夜子時，都會響起，持續一個時辰，要想解除，等到你幫我完成心愿，我自會幫你。”
就知道！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
就算云翎不用這招，他也會盡力完成承諾。
不過這樣也好，姬蘇不想欠人情，尤其是陌生人。
“小哥哥，后會有期。”
她的聲音飄在空中，嬌媚無比。
忽而房門大開，那黑色的倩影“唰”的一聲消失在眼前。
姬蘇熄了燈，想睡卻怎么也睡不著。
臻臻在一旁絕望地抗議著：“你個丑大叔，別挨我！”
說完跳到臥榻上蜷縮成一團睡去。
果然，女孩子都是顏控，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子。
睡前又摸了摸胡子，心里踏實得很，姬蘇漸漸瞇上了眼。
第二日用早膳時，他有意無意尋找云翎四人的身影，卻怎么也找不到。
“店家，昨日坐在那一桌的四位黑衣女子可是離開了？”
店家想了想，道：“哦！她們卯時一刻就上路了！”
也不知她們這么急著趕路是要去哪里。
此間驛站往東南，是禹縣，往北則是潭州。
而水云塢位于南詔國，通往大周的必經之地便是端州。
姬蘇不敢怠慢，快馬加鞭到了端州城。
這里地處邊境，來往商貿頻繁，大街上隨處可見身著異服的南詔女子的身影。
而她們賣的也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毒蛇、毒蝎、毒蜈蚣均可入藥，被泡在壇子里。
可令人致幻的毒蘑菇被她們研磨成粉，裝在小罐子里。
各種異域風情的織品更是數不勝數。
姬蘇很想停下來看，可理智讓他直奔端州府。
“知州大人，草民有急事求見！”
守門的官差見眼前這人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以為是來鬧事的刁民，一把子攔下了他。
“我有官府的文書！禹縣有難！”
姬蘇忙從包袱里拿出信物。
此時，知州大人李卿正要外出，恰巧看到這一幕。
“知州大人，禹縣遭難，百姓們正處于水深火熱中，還有上百名難民往端州方向行進，懇請您速速派人前去增援，并飛鴿傳書去金陵城！”
李卿見眼前這人言辭懇切，接過那文書一探究竟。
確實是王耒的筆跡，那官印也作不得假。
“竟有這樣的事？我大周自七年前姬家覆滅，從未出現過巨妖，如今又要經歷一番腥風血雨了么？”
李卿仰天長嘆，感慨萬千。
姬蘇在一旁沉默，聽到“姬家”二字心不由得揪緊。
王耒信中說道，由石頭拼成的會噴火的妖怪踏平了禹縣。
他和李卿定是將這火石巨人當作了十大妖獸之一的石破天。
沒有人見過石破天，只是民間流傳著它的傳說。
畢竟十大神獸乃上古神物，自大周朝建立以來，從未現世。
姬蘇不想解釋那貨到底為何物，免得招來是非。
李卿將文書折疊好，吩咐下去，差人飛鴿傳書到金陵府。
各地州府都養了自己的信鴿，用于緊急文書的傳送，而禹縣縣衙是沒有這個特權的。
“這位兄弟，該如何稱呼？”
李卿沒什么架子，親和地問。
姬蘇不假思索道：“草民姓林名素。”
“林兄弟一路勞累，我命人安排后院上等客房供你入住。”
姬蘇想了想，婉拒道：“草民卑賤，這么氣派的府邸實在住不慣，我在城里找處客棧隨意下腳即可。”
李卿也不勉強，客套了兩句就出門了。
姬蘇夜里想去街市淘點寶貝，住在州府定是不方便的。
大周就是這一點好，沒有宵禁。
端州城的夜更是遲遲不肯結束，通常要到臨近子時，商販們才陸陸續續地回家。
“都道這端州城乃西南蠻荒之地上的一顆明珠，這話果真不假。聽說，那南詔國國王今年又進貢給皇上大批玉石和美人，皇上那是龍顏大悅啊！”
“可不是嘛，聽說那望仙樓的掌柜就是南詔人士，明兒個是冬至，那里將舉行能人異士的比拼，贏了的掌柜會送一件大寶貝！”
“你說那寶貝會是何物？”
“這我哪知道啊，不過既然是南詔人送的，定不會差！明兒且去湊個熱鬧！說不定還能有所收獲呢！”
“得了吧，就你？”
身旁兩個小哥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著，恰好被姬蘇全部聽了去。
這等好事，他怎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