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山吧。
風,溫柔地吹醒春的纏綿。
山里的春,似乎比城里來得早一點。
二月春風剛開始萌動,便有些嫩芽迫不及待地從泥土里,枝葉間鉆出來。一切便是新嫁娘的模樣。
沿著清溪河步行道上山。一路上溪水潺潺,幾縷清泉婉轉蜿蜒,從石頭縫隙里鉆出來,又歡暢著鉆進縫隙里,似乎與誰逗弄著,玩笑著。詩情畫意一下子就被大自然潑灑出來,所有的花草樹木都被渲染上清寧、祥和。
一路漴漴,婆娑一路詩意。
遇見一棵黃角樹,粗壯、古老得像一條蒼龍橫臥在小徑上空,我在樹底下來來回回走幾趟,認定自己前世就喜歡它。四周靜悄悄地不見游人,也不落寞,心緒因黃角樹高興著呢!
黃角樹在重慶是常見之物。皺巴巴的樹皮如蒼老的皮膚,但是黃角樹在繁華落盡時,依然挺拔起生命的青綠,總能讓人觸摸到溫暖的久遠。我喜歡這棵黃角樹,只因它連著青石古道,溪流村落,于是就有了幾分田園野趣。走過頗覺溫暖安心,舒緩的感受無端而來。
轉過“一碗水”步道,一絲絲淡香撲鼻而來。抬目尋見,點點白花隱在遠處的香樟林里,是白玉蘭花!潔白芬芳,清幽淡雅,卻不奪人,我都覺得它們有些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初春是屬于白玉蘭的。靜靜地開,毫不張揚,毫不與春華爭色。而我恰好遇見,恰好途徑,逢著這世間短暫的唯美。花香盈盈的枝頭,一半白衣飄飄,一半綠意葳蕤。
白玉蘭獨自開在深山,難有人駐足欣賞它,可它卻自顧自的芬芳,無需呼朋引伴,獨處便是一處絕色。這是一種信仰,也是一種勇氣,一種被寒冬洗禮的清高。其實,我更欣賞它低眉的姿態,所有寵辱悲歡和著高貴一同,低到塵埃里去,讓人看不見歲月的滄桑,只留馨香在人間。
你見過冬日里的玉蘭嗎?
那時節,它是世間的隱者。光禿禿的玉蘭依然不失清貴和淡雅。外在的沉默沒有阻擋它內在的韌勁,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慢慢地蓄積起蓬勃昂揚的生命力,無數的花苞在一個個枝節上悄然凝聚。
一夜春風路過,玉蘭便綻放起來,絲絲縷縷的芬芳從飽滿豐盈的花蕊里飄揚出來,無一處不是至美。古詩詞里的白玉蘭,彌漫著千年的風雅。“結綺張星曲未闌,開簾一笑萬花看”是王世貞在贊美白玉蘭獨占鰲頭的情思;一花開出,萬花遜色。“刻玉玲瓏,吹蘭芬馥,搓酥滴份豐姿。縞衣霜袂,賽過紫辛夷”,朱廷鐘筆下的玉蘭玲瓏如玉環,身段冰潔玉雕,肌膚嬌嫩賽似辛夷,吐氣如芝蘭浮香,成了他一世情愫。一位位霓裳仙子,從九天之上翩躚而下,落入凡塵。是誰多情地寫下:“閬苑移根巧耐寒,此花端合雪中看。羽衣仙女紛紛下,齊戴華陽玉道冠。”
一朵朵白玉蘭,令多少文人墨客為它情感枝蔓,有多少詩句情深只為白玉蘭!
走得累了。在溪邊尋一塊干凈的石頭坐下。幾朵白玉蘭花瓣在溪水里飄轉,跟隨著溪水靜靜地遠去。山澗顯得更幽靜,深遠。煩躁的心,一旦沾染上幽和靜,心便回歸于靜。想想平常日子,奔波逐流,難有如此愜意愉悅的時光供我揮霍。在這里沒有算計,沒有紛爭,榮辱與浮華,只有清風與發呆的我。
黃角樹、玉蘭花,這些靜到極致的物種,總能給人一分驚喜和感動。這樣的靜謐,這樣的淡然,是一壺陳年的佳釀,我品出了人間真味。或許,人生便是如此,心靜,便有了云淡風輕的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