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先森干活的時候,方玉慧高興的提著一塊豬頭肉,還有幾斤菜,外加一瓶散酒,高高興興的回來了。
豬頭肉是好東西,平時真舍不得吃。
實際上這個年代,紀先森幫她干的這點活,按理說都不好意思吃飯。如果管一頓飯,幾個窩窩頭,或者幾個煎餅幾塊咸菜,那就算不錯了。
但方玉慧有別的想法,才弄了豬頭肉外加散酒,這是過年才能吃的好東西。
迅速的去西屋那里瞅了一眼,發現紀先森已經快干完了,于是趕緊跑到廚房,弄了玉米桿燒火,炒了一個醋溜白菜,餾了兩個微微干巴的白面饃饃。
趁著饃饃餾著的時候,方玉慧又麻利的剝蒜,拍黃瓜,弄了一個豬頭肉拌黃瓜。
之后把這些東西擺在了屋里的茶幾上,才擦了擦手,露出一絲微笑。
“閨女,你咋買肉了,他就干那么一點活……”劉代秀從里屋出來,看到茶幾上的兩個菜還有酒,一下子心疼了。
方玉慧趕緊看了看門外,發現紀先森并沒有聽到,稍稍松了一口氣,埋怨道:“哎呀娘,你就別管了,紀師傅技術很好的……”
還沒說完,劉代秀就端起豬頭肉拌黃瓜和酒瓶子欲要收起來,她覺得一個醋溜白菜,再加上兩個白面饃饃就夠好的了。
一邊收一邊嘟囔:“他技術好關咱什么事,這豬頭肉收起來給小輝吃吧!”
要知道這個年代,那些家庭比較差的,過年的年貨也只有幾斤白面罷了,家庭一般的,才能吃點豬肉餃子,平時的時候就是黑面饃饃、窩窩頭、煎餅、紅薯等糧食,要是收成不好,那紅薯葉子也得吃。
或許很多人覺得烤紅薯又甜又糯多好吃啊,比白面饅頭貴多了,但如果真的讓你十天半個月不吃別的只吃紅薯,那保證讓你吐出來。
還有煎餅,這個年代的煎餅和現在的煎餅也不一樣,使用玉米糊攤的,并且研磨的并不細,吃著就好像吞下去一口沙子一樣。
如果誰家能吃點白面饃饃,那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所以紀先森幫方玉慧修整房屋漏水,一個醋溜白菜外加兩個白面饃饃招待他,那絕對不是丟份的事,反而已經是超出規格了。
“哎呀娘,你別小氣了!”方玉慧急了,趕緊攔住劉代秀的動作,小聲道:“你不是想讓俺結婚嗎?紀師傅不比小錢好?”
劉代秀登時愣住了,確實啊,這個紀師傅是工人,還是技術員,比那個小錢好多了。
不過她躊躇了一下,問道:“紀師傅知道咱家情況不?要是不愿意娶你,那咱這東西豈不是瞎了?”
“那也得試試!”方玉慧把東西奪過來,再次放到桌上,便出門去西屋那邊看看了。
“真丟人呀!”劉代秀念叨著,自己去里屋了,但菜和酒卻沒有再動了。
……
“紀哥,行了不?”方玉慧看著屋頂上正在勞動的紀先森,映著夕陽感覺有些吸引人。
工作好,長的也不錯,對家庭認真負責,還能干,要是跟他,那真是挺不錯,可惜他已經有老婆孩了。
“快了,你把那稻草給俺遞上來!”紀先森伸手說道。
方玉慧趕緊把地下那稻草拿起來,踩著梯子上了一層,一伸手,就把稻草放在了紀先森的手里。
果然,不一會,紀先森就把房屋補好了。
小心的下來,紀先森拍了拍身上,方玉慧熱情的道:“來紀哥快洗洗,俺準備好了飯,,來吃!”
“不了不了,這點活俺哪好意思吃飯,不能吃!”紀先森連忙擺手,向著門外走去。
方玉慧趕忙拉住他,道:“紀哥,你可別走啊,你幫了俺那么多忙,俺請你吃頓飯是應該的,不是活的事。”
“不吃了不吃了!”紀先森還是擺手,堅定的道:“俺必須得回去,你嫂子買了羊肉,估計已經是做好了。”
“羊肉?”方玉慧抓著紀先森的衣服,愣住了。
她還記得白天廠里那兩個女同事說的話,今天賣羊肉的賣的是病死羊,如果徐淑芬買了羊肉,那必然是這家的羊肉,村子里就一個放羊的。
“小方,你怎么了?”紀先森發現方玉慧抓著他的袖子不動了,小心翼翼的問道。
“哦沒……”方玉慧眼中閃過一抹慌亂,咬了咬牙,拉著紀先森向屋里拽,說道:“紀哥,今天這飯你必須吃,你幫俺那么多,不請你吃點飯俺心里不痛快,那羊肉就讓嫂子多吃點吧。”
“這……”紀先森無奈的嘆口氣:“行行,你先放開,俺吃就是了。”
在紀先森看不見的角度,方玉慧的臉色有些復雜,有著慶幸、有著喜意、有著不安、還有著愧疚,但始終緊緊的抓著紀先森,沒有放開的意思。
并且方玉慧心中不斷的念叨著:“俺只是想感謝紀哥留他吃飯,病死羊又不是不能吃,哪有那么巧吃了就染病?”
或許只有這樣,她才能良心稍安。
進屋之后,兩人在茶幾旁邊的馬扎坐下,方玉慧在紀先森的前邊放了一個茶杯一個酒盅。
“小方,這么好的菜啊,還有酒。”紀先森舔了舔嘴唇,有些饞了。
方玉慧給兩人倒上酒,笑著說道:“來,紀哥,俺陪你喝點。”
“好好好,少倒,別太多了,俺酒量不行。”紀先森一手虛扶杯子,一邊說著,然后打量了一圈屋子,“大娘呢?讓她來吃點唄?”
“你別管了,俺給她留出來了!”方玉慧端起酒杯,看著紀先森,說道:“紀哥,這幾個月你挺照顧俺的,還借給俺錢,這第一杯酒敬你!”
“哎呀,沒那么嚴重!”紀先森也端起酒杯。
方玉慧在他的酒杯下半部碰了一下,“紀哥,第一個酒咱就干了!”
說完,她把酒盅里的酒一口喝下,辛辣的感覺刺激著喉嚨,她趕緊夾了一口白菜壓了壓酒勁。
紀先森也把酒盅里的酒一下子倒入口中,在口中品味了一下,齜牙咧嘴一番,露出享受之色。
有些人喝酒之后,臉色猙獰齜牙咧嘴,并不是因為喝酒難受,非常享受的時候也會露出好像痛苦一樣的表情。
“紀哥,來吃肉!”方玉慧把豬頭肉拌黃瓜往紀先森的跟前挪了挪,“別老夾黃瓜和白菜,這肉不吃是嫌棄不好嗎?”
“沒有沒有,俺挺愛吃豬肉的!”紀先森趕緊夾了一塊豬頭肉放入口中。
方玉慧笑笑,“呵呵,你愛吃豬肉,那嫂子怎么還買羊肉呢?”
“唉,還不是你嫂子愛吃。俺那大兒子是一點羊肉都不碰,二兒子才幾個月還不能吃,俺也很一般,這羊肉就是給你嫂子自己買的。”紀先森隨意說道。
“這樣……”方玉慧露出思索之色,稍稍皺了皺眉。
“來,咱們喝第二個……”紀先森端起了酒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