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王競擇等待客戶取快遞的時候，一般都是躲在角落里讀網文。

現在的他看的依舊是手機，只是上面的內容不再是快餐網文，而是魯教版七年級上冊第一學習單元第一篇課文《社戲》。

王競擇回憶往昔，他在上課的時候，覺得非常無聊，對魯迅也不感興趣，一個死了那么久的抽煙老頭，寫得那些言語讀著也拗口，為什么要學習他一次回憶看戲的事情？

而現在，一遍又一遍地閱讀它，王競擇的想法改變了。

現在讓他感受頗深的，就是城市和農村的兩種生活情景、兩種人際關系的不同感受。

王競擇沒有在安丘市里面看過戲，但看過類似的東西，電影、文藝匯演、廣場舞大媽，凡此種種。

它們就像自己居住的地方，狹小擁擠，丑惡、齷齪、令人窒息的社會景象。

而在這樣的環境中，庸俗、冷漠、自私的人情人際關系更是讓王競擇只有小高這么一個好友。

廢物團長把每一個快件送貨價定得那么低，其他的快遞站都是一塊，而他只給三毛。

老瘦七更是整天琢磨怎么從快遞員身上榨取油水，最差也要把鍋甩出去。

小胖丫，和廢物團長一個德行。

時間過去了一個世紀，仿佛一切都改變了，仿佛又一切都沒變。

變得是科技大大提高了大家生活水平，變得是吃喝不愁小康生活，變得是大眾對精神的追求多樣起來。

那不變的是擺架子的明星，不變的是氣喘吁吁的富豪，不變的是讓王競擇深感不適的逼仄環境。

王競擇記得刷到過一個短視頻，里面說到了對一個好作品有一個評判標準，就像海瀾之家，每次都有新發現。

一遍遍通讀《社戲》，王競擇就有這種感覺。

表面上，魯迅先生在講社戲。

實際上，他在講他生活的環境給他的壓迫。

更進一步，是那個時代的一粒灰塵落在他的肩頭成了一座大山。

再進一步，是渴望著變革，改變著一切，去探索，去嘗試，去改變。

可能魯迅先生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么走，但他說過，世間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

不過，王競擇目前所能挖掘到最深的層次，便是“你們抓周樹人，關我魯迅什么事？”

專心工作，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隨意解讀，或許魯迅本人的想法就是表面意思呢？

“請問是彭于晏的老婆么？”

王競擇見有人來到自己的快遞小攤面前，禮貌地問道。

“我是吳彥祖的女朋友！哦，在這里，這是我的快遞。”

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少女蹲在快遞攤上尋找，很快發現了自己的快遞。

她穿著一件白色外套，而褲子似乎沒有來得及換，明顯是一中那標志性的藍底白條紋褲子。

“請在這里簽字。”

王競擇熟練地撕下快遞上的回執，這一個回執價值三毛錢吶。

每天送兩百個快遞，就能賺六十塊錢，一個月一天不休息的話，就能賺一千八百塊錢，再加上兩百塊錢的全勤，每個月兩千塊錢。

兩千塊錢，就是王競擇累死累活、風里來雨里去、頂驕陽迎大雪的全部收入了。

雙馬尾少女在回執上簽字，字跡清秀，工整清楚：妮可。

“請問，你是不是安丘市第一初級中學的學生？”

王競擇大膽詢問。

“你想干什么？”

小姑娘妮可頓時警惕起來。

“我想找一個老師，教我初中課程，我看你穿著一中的褲子。”

王競擇毫不慌張，嘗試給妮可解釋。

“我是在一中，但現在已經上初二下學期了，應該是沒辦法給你當老師了。”

妮可拿了快遞，婉拒這個奇怪的快遞小哥，拔腿就跑。

王競擇對此并不失望，換做誰，都不會輕易相信別人，更何況，自己還是一個快遞小哥。

就這樣一連過了三日，王競擇又遇到了妮可。

“你是不是一個壞人？”

妮可簽了快遞，問道。

“我對天發誓，我不是壞人！”

王競擇立即舉起三個手指，對天發誓。

“我回去認真想了一下，兩年之前，你在這里送快遞，我就認識你了。我也沒見過你和其他快遞員那樣打架，我可以嘗試著去相信你，你的目的就是單純地想跟著我學習。”

妮可抱著快遞，低聲說道。

“我可以答應你充當你的老師。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你只能在防盜門外面，我在防盜門里面。”

妮可柔聲細語地說道。

“那就從今晚開始吧！”

王競擇非常高興！

這兩天，他去了夜校，那個校招老師總是跟他說忙，他的事情會辦好的，讓他先自行復習一下。

語文，課后要求很明確，要么背誦某一段，要么全文背誦，王競擇還知道努力的方向。

而到了數學和英語，那真就是小母牛跑步不看路——兩眼一抹黑咯。

“真是太感謝你了！”

王競擇非常高興！

隨后，他們約定了晚上一起學習的時間，便分開了。

晚上九點，王競擇帶著數學課本來到了妮可家門口。

他敲了敲門，里面的木門打開，防盜門并沒有打開。

“這是折疊凳，你先湊活著用吧。”

妮可輕聲輕語地說道。

“這個三角形，看得我頭大。”

王競擇接過折疊凳，坐下，將課本翻開，只要是他看不懂的地方，就用紅筆標出來。

打開第一章第一節，就是認識三角形，里面密密麻麻圈了許多紅圈圈。

什么三角形內角和，什么按角分類，什么三角形三條邊之間的關系，知道三角形的穩定性，這看得王競擇如同閱讀天書。

妮可看著如同小學生一般的王競擇，耐心地給他講解，自己還記得的內容，順便加入自己的理解。

學習時間不長，只有短短的兩個小時，王競擇全程認真聽講，聽不懂的地方就立馬詢問，讓妮可多講一遍。

十一點，王競擇站在防盜門外，對著妮可鞠躬行禮，這是弟子對老師該有的禮儀。

王競擇還是有些概念沒有搞明白。

例如，三角形的內角和為什么是180度，他還是抱著深深的懷疑。

順著樓梯走到底樓，王競擇轉入一個小巷，翻過院墻，便回到了集體宿舍所在的小院。

“有門不走，飛檐走壁，顯得你能耐了？”

小胖丫下來倒洗腳水，碰到了正在翻院墻的王競擇，沒好氣道。

“沒嚇到你吧？”

王競擇說出這種話來，自己都驚訝了。

他怎么能對小胖丫說出這種話來呢？

“你腦袋是不是秀逗了吧！”

小胖丫一跺腳，腰間肥肉亂顫，帶著幾分強悍的嬌羞，噔噔跑上樓梯了。

對于這種變化，王競擇驀然回首，不由得搖頭苦笑，他洗把臉，十一點到十二點，是他默默背誦課文。

咦，今晚的廊燈，好像比平時更亮一些？

帶著這樣的疑惑，王競擇抽出語文課本，開始默默背誦《口技》。

王競擇發現了異常，那就是妮可的父母沒有出現過。

他卻沒有貿然詢問，這可能會嚇到妮可的。

王競擇像沒有發現這個異常一般。

第二次來的時候，帶的是英語課本，這可不是ABCD入門的那種，而是對王競擇來說，是難如登天的課本。

在妮可這里，學習英語，最重要的就是背單詞，只要把單詞都背下來，那也就問題不大了。

背單詞也是也講究方法的，妮可的方法，就是根據讀音來背單詞。

這也是最主流的背單詞方法，只是，王競擇不知道罷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七天一晃而過。

王競擇發現，自己好像自律起來了。

白天工作之后，剩下的時間用來學習，一直到十二點。

他回到集體宿舍，根本就沒時間和工友們閑聊吹牛，累得倒頭就睡。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睡到了自然醒，以往的困頓感覺徹底消失了，反而是精力充沛。

洗漱完畢，背誦單詞，生活變得非常有規律起來。

短時間，似乎看不到什么希望，也覺察不到進步。

王競擇能感覺到工友們的目光變了，雖然還是有嘲諷，還是有嘲笑，這種變化，曾經在小高身上見過。

廢物團長的眼光也變了，還有那次誤會之后，小胖丫也不再那么放肆了，至于老瘦七，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老樣子。

“距離第一次正式任務開始，倒計時，86400秒、、、、、、”

老王的聲音提前一天出現。

“難以置信，你的可塑性這么強，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這僅僅是六天不見，那得刮雙目呀。”

老王也是驚嘆。

“有什么能提前告知的么，若是沒有，就不要打擾我沖刺更高的業績了。”

王競擇心里說道。

“連任務所在的世界都不確定，我能給你劇透什么呀？倒是你這幾日接觸的那個小姑娘，不簡單哦！”

老王沒好氣道。

“她，就是安丘一中的普通初二學生，有什么不簡單？”

王競擇不由得感興趣起來，反問道。

“不是我想釣你的胃口，這只是一種感覺，就好像我冥冥之中挑中了你一般，她給我的感覺，就是那種冥冥注定的感覺。”

老王也不能詳細解釋，只能模糊地給出自己的見解。

“你的直覺在任務空間中，才是最準確的，這里你是口中的3402世界，你的直覺不一定準。”

王競擇提醒道。

“不不，不是這種直覺，而是來自上位面對下位面的壓迫感，是那種感覺。”

老王嘗試著解釋，但王競擇聽到了一連串他鬧不明白的名詞后，干脆不搭理老王了。

老王就像一個激情澎湃的數學老師，正在努力解釋一個數學概念，王競擇就不想搭理他。

數學，真的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