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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犬之罪
  • 慢三
  • 6595字
  • 2022-06-20 19:54:37

李微微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門關(guān)緊反鎖,然后躲到床上,用被子蓋住頭,號啕大哭了一場。哭完之后,她又在床上躺了一小會兒,才緩緩坐了起來。

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簡直就像一場噩夢。

明明在扔之前,她已經(jīng)做過多次的檢查,確認下面不會有人經(jīng)過,可為什么還是會砸中人呢?

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但事已至此,悲劇已經(jīng)發(fā)生,哭也哭過了,后悔已經(jīng)意義,接下來要想的是怎么樣去應(yīng)對這樣的結(jié)果。

她首先想到的是去警察局自首。

她已經(jīng)十二歲了,過完暑假就要上初中了,無論如何做錯了事就應(yīng)該要去承認錯誤。

小時候的課本上曾經(jīng)講過一則小故事,美國總統(tǒng)華盛頓小時候砍了父親的櫻桃樹,主動承認錯誤,體現(xiàn)了他誠實的優(yōu)秀品質(zhì)。

《左傳》里也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如果她主動承認錯誤,大概率會得到大人們的原諒吧。唉,要是自己犯的也只是砍了一棵櫻桃樹這樣的小錯誤就好了。

只是一想到要去警察局,她就感到害怕得渾身發(fā)抖。

從小到大,大人們嚇唬孩子們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如果不聽話,就讓警察叔叔來把你抓走。

久而久之,對孩子們而言,警察兩個字反倒成了一個可怕的存在。

愛看電視劇的李微微就想象過被警察抓捕后的整個過程——在黑漆漆的審訊室里,一盞燈照在臉上,讓她睜不開眼,然后是威嚴的警察對她充滿恫嚇的審訊。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她如果不說真話,就會被上刑——就像那些抗日劇里,日本人對地下黨進行逼供的那樣,用竹板夾手指,用燒得通紅的烙鐵在身上燙出滋滋的聲響,把頭摁進冰冷的水桶里無法呼吸……嗯,這一類的電視劇她倒是沒少看。

最后就是被關(guān)進暗無天日的牢房里,凄凄慘慘,一輩子都生活在里面,失去了自由。

她下了床,打開臥室的門,來到客廳。

說是客廳,其實是一家小店的堂食區(qū)。

因為這個租來的兩居室在一樓,當(dāng)初爸爸媽媽把它租下來以后,一個臥室他們一家三口住,另一個臥室拿來堆放工具和食材,客廳則變成了一家早餐店,拿來做生意。

每天早上,他們會在五點左右起床,開始和面、熬粥、剁餡、煮茶雞蛋,為本小區(qū)的居民以及上班族提供早點。這些活兒差不多要一直做到上午十點才收工。

休息到下午,他們又開始為晚上的宵夜生意做準備。通常五點半左右,一家人已經(jīng)吃完了晚飯,六點準時出門,推著三輪車在小區(qū)外面的十字路口賣炒飯炒粉,直到凌晨一點,回家再睡個三四個小時,再次起床干活,周而復(fù)始,非常辛苦。而爸爸去世之后,這份辛苦加倍到了媽媽身上。

當(dāng)然,無論是在居民區(qū)底樓開早餐店,還是在小區(qū)外面擺攤弄宵夜,都是不符合城管規(guī)定的,但為了生計,她們不得不跟打起了游擊,好幾次還被逮住處罰過,但好歹也算是生存下來了。

現(xiàn)在媽媽不在家。說來奇怪,最近上午關(guān)店之后,媽媽經(jīng)常獨自一人出去,她問過幾次,但媽媽什么也沒說。

屋里擺著的五張小桌子空蕩蕩的,在從窗戶里射進來的光線照耀下,顯得一派寧靜的樣子。一想母親辛苦的樣子,李微微就感到難過極了。如果自己被抓去坐牢,媽媽肯定會傷心死的。

這么說一點也不夸張。

一年前,她還在讀小學(xué)五年級,那天下著大雨,數(shù)學(xué)課堂里潮濕而壓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雨的緣故,那天的她老是走神,注意力無法集中,就連老師叫到她的名字起立答題,她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個解法。她心煩意亂,總覺得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會發(fā)生似的。

她的預(yù)感終于靈驗了。

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教室門口,跟數(shù)學(xué)老師耳語了幾句之后,招手讓她出去。她猶豫地走到門口。班主任告訴她,她家人出事了,讓她立刻去醫(yī)院一趟。

隨后,她坐著老師的車來到市立醫(yī)院,在醫(yī)院走廊,看見了已經(jīng)崩潰的媽媽。

媽媽一見她出現(xiàn),立即沖上前將她一把抱住,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她哭著告訴她,爸爸騎著電瓶車去買菜,結(jié)果路上突降大雨,趕著回來的路上,就在小區(qū)門口,一輛失控打滑的小轎車生生撞上了他,送到醫(yī)院來沒多久就死了。

隨后,她在媽媽的牽引下來到了停尸間,看到了已經(jīng)成為尸體的爸爸。他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雙目緊閉,看上去十分安詳。

曾經(jīng)有很多人開玩笑說她像父親,尤其是那張瓜子臉,要不是她皮膚白,簡直就像是和父親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而死去的父親皮膚終于白了,白得跟她一樣了。

事后,交通部門認定肇事司機全責(zé),法院判其賠償102萬并負擔(dān)全部訴訟費用。

然而,這個王八蛋聲稱自己沒錢,在給了十萬塊醫(yī)療費后,就再也不給錢了,無論法院怎么催促都沒用,成了名副其實的老賴。

拿著這用命換來的十萬塊,母女倆把父親的尸體運回了老家,辦了一場喪事,就地安葬后,又回到了這座城市。

關(guān)于這點,李微微聽說當(dāng)時很多人都勸媽媽不要再出來干活了,就在鄉(xiāng)下待著過一輩子算了,他們說,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太辛苦,而且肯定支撐不下來。但媽媽拒絕了,義無反顧要出來。

有一次,她悄悄問過媽媽這是為什么。

媽媽只是對她說,一定要好好讀書,即便是一個女孩子,也可以獲得成功,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話雖如此,但媽媽的負擔(dān)顯然更重了。以前兩個人的工作變成了她一個人去做,而且這里雖然租金不低,但她堅決不搬離這里——這個小區(qū)無論從居住還是人文環(huán)境都很算不錯,而她想讓女兒在這里成長。

她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要往上走才有希望。

李微微也懂得體諒媽媽。

她會早起,一直到上學(xué)之前都在幫忙打下手;在學(xué)校她會努力讀書,用年級第一的好成績來回報媽媽的付出;晚上做完作業(yè),她也會去夜宵攤幫忙干活。

母女倆齊心協(xié)力,靠著自己的辛苦換來了暫時的平穩(wěn)生活,好不容易熬到了小升初的階段結(jié)果出了這檔子事,很可能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毀掉。

想到這里,李微微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不過很快,另外一個問題又在她腦海中蹦了出來:那個被狗砸中的人到底怎么樣了?

從天臺逃離到現(xiàn)在,她一直在這里一個人瞎想,而且想來想去,都在在想自己如何如何,完全忽略了那個受害者。我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自私和冷漠了?

再說了,如果自己選擇逃避而不去不負責(zé)任的話,和那個撞死自己爸爸、不給賠償金的無賴又有什么區(qū)別?她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粉嫩的臉頰,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去打探一下情況,再看下一步自己應(yīng)該怎么去應(yīng)對。

叮咚。

手機微信響了。

作為四個孩子中年齡最大的,她是唯一一個有手機和微信的人。

媽媽獨自帶孩子,有時候忙起來不在身邊,便把爸爸生前的那個手機留給了她,方便聯(lián)絡(luò)。除此之外,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比如交電費之類的,現(xiàn)在基本都是在網(wǎng)上進行的,而媽媽的文化程度不高,對互聯(lián)網(wǎng)更是一竅不通,于是這方面的事宜就都交給李微微去做了。她解開屏幕密碼,發(fā)現(xiàn)是業(yè)主群里有人在說話。

“大家都聽說了嗎?38號樓砸死人了!”

“是嗎?”

“真的假的?”

“騙你們干啥,我就在現(xiàn)場。給你們看看!”

接著,群里連續(xù)出現(xiàn)了幾個十秒左右的短視頻,拍得比較粗糙,但大致可以看出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警戒線圍起來了,一些穿制服的警察正在現(xiàn)場取證和詢問。

“怎么就看出砸死人了?”

“對啊,尸體都沒見著……”

“我親耳聽見警察說的,有人把一條大狗從上面扔了下來,正好砸中一個路人,那倒霉蛋頭先落地,送醫(yī)院后就不治了,太悲催了。”

“你說什么?被一條大狗砸的?”

“對啊,就是一條大狗。”

“這事太詭異了,把一條狗從樓上扔下來啊……”

“是啊,挺恐怖的……”

“誰干的?這得抓去坐牢吧!!”

“這相當(dāng)于謀殺啊,牢底坐穿!”

“槍斃算了……”

“贊同。”

……

李微微已經(jīng)不敢看了。

她把群設(shè)置為消息免打擾,然后趕緊關(guān)閉了手機屏幕,同時感到一陣無力的慌張。

媽媽依然沒有回來。

我殺人了。

我怎么會殺人呢。

媽媽,我成了殺人犯了,要坐牢了……她又要哭了。

不過這次她沒有哭出來。

她想到了其他三個小伙伴。他們或許還不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有多么糟糕。

事實上,這個主意是她出的,所有的事情也都是由她主導(dǎo),現(xiàn)在小伙伴們都被她拉下了水,實在是太糟糕了。

我把他們都變成了殺人犯,是我害了他們。

不,不可以這樣。

她決定了,現(xiàn)在就去找警察,一個人承擔(dān)這個案子的責(zé)任。

但總得告訴媽媽一聲吧。

她再次拿起手機,盡量不去看微信,而是從通訊錄里找到媽媽的電話,打了過去。

關(guān)機了。

竟然關(guān)機了。

她把手機放到一旁,心如死灰。

怎么辦?

我該怎么辦?

她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發(fā)了一會兒呆。最后,她嘆了口氣,回房間找到自己的書包,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然后從文具盒里拿出了那只金色的英雄牌鋼筆。

這只筆是她十歲時,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希望她好好學(xué)習(xí),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但現(xiàn)在她卻要用它來寫一份留言,一份認罪書。

親愛的媽媽:

我犯了錯誤,殺了人,現(xiàn)在要去警察那里自首了。我很后悔,恨自己不該去做那件事情,害死了人,也害了自己,gu負了你對我的期望。我知道,這樣的結(jié)局你會很傷心,很難過,但我希望你照顧好自己,保重身體,好好活下去。我如果被槍bi了,會在天堂為你qidao的。希望你一輩子健康、幸福。我永遠都是你的好女兒。

愛你的微微

想到這一輩子都再也不能見到媽媽了,李微微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吧嗒吧嗒落在了藍色墨水的紙上,暈開了一些好看的藍色花朵。

為了讓自己不要反悔,李微微擦干眼淚,猛地站了起來,快步朝門口走去。打開門之后,她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這平靜的屋子,一咬牙,低頭走了出去。

屋外并不比她回來時更涼爽。

李微微低著頭,行走在期間,心情非常低落,完全體驗不到熱浪的襲擊。路過一條小木橋時,她猛然回憶起了第一次來到這個小區(qū)時的情景:中介帶他們一家三口在小區(qū)里走了一圈,也是路過這座小木橋,眼前的景色瞬間就把他們給征服了。

高大的樓宇之間,一條人工建造出來的中心水域被植物環(huán)繞,水面波光瀲滟,岸邊綠草茵茵,幾個年輕媽媽推著嬰兒推車,在水邊散步,呈現(xiàn)出一幅安靜、祥和又具有現(xiàn)代化秩序的美好畫卷。

后來見到那個底樓兩居室,媽媽幾乎沒有猶豫就決定要租下來了。

在搬進來的那天起,媽媽就時常告訴她,只要努力,也可以買這里的房子,永遠在這座城市扎根下來。

然而僅僅才過了兩年不到的時間,一切都改變了。

父親的去世是一個轉(zhuǎn)折,而這次的事情則是一個終結(jié)。

一場美好的夢徹底破碎了。

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來到了38號樓前。

正如之前的小視頻里展示的,現(xiàn)場被拉上了警戒線,線外有幾名警察正在做現(xiàn)場調(diào)研,詢問情況,線內(nèi)有一名穿白大褂的人在地上檢查血跡以及那條大狗的情況。

常看電視劇的她知道這人應(yīng)該是法醫(yī)。

此外,還有警員在拍照,在搜集證物。她咽了咽口水,猶猶豫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突然,她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她轉(zhuǎn)過臉去,視線與那道銳利的目光相遇了。

是一個老頭,個子高高的,有一些白發(fā),看上去挺精神的。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全然不顧旁邊有人在和他說話。這人是誰?是警察嗎?為什么沒有穿制服?

頓時,她一陣驚慌,想走開,但又邁不開步子。她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了。

她是來自首的,如果現(xiàn)在走了,不就是逃避嗎?再說,逃避根本沒用,他們是警察,一定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然后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他們干的。

不是有句話叫“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嗎?如果被他們抓住,那后果顯然要把自己主動認罪要嚴重得多吧。想到這,她深吸一口氣,朝前邁開了步子。

“微微!”

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媽媽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出來,快步走到了她的旁邊,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怎么在這兒?”顯然她是剛從外面回來,“喲,這是怎么了?”

“這里……”

“哎呀,地上怎么有血呢。”媽媽被嚇了一跳,“是不是有人跳樓啊?”

旁邊人告訴她,不是跳樓,是有人高空拋物砸死了人。

“天哪,這也太嚇人了。微微,咱們走吧,這種事情沒什么好看熱鬧的。”

接著不由分說,就拉著李微微把她往外面拽。

李微微根本沒來得及解釋,就被媽媽脫離了現(xiàn)場。

就這樣,李微微被動地被媽媽拖著往家的方向走。

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媽媽今天的手腕特別用力,被她的胳膊都拉疼。一直走到一處人少的草坪前,她實在有點受不了了,便用力甩開了媽媽的手,站住了。

“媽!你干嘛啊,這么用力做什么?”李微微揉搓著自己的胳膊,埋怨道。

“先跟我回家,我有事跟你說。”

“什么事啊?”

“回家再說吧。”

李微微看了眼媽媽的臉,這才發(fā)現(xiàn)她嚴肅得有點嚇人,與平時那個喜歡開玩笑的媽媽不太一樣,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難道她已經(jīng)提前回了家,看到自己寫的留言了?

所以她才特意趕過來,把自己拉回去,為了不讓自己自首?完全有這種可能。

但一看到媽媽身上的挎包,她又覺得可能還沒有。

無論如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主動權(quán),只有跟著媽媽先回去再商量對策。

“走吧。”

這次媽媽沒有拉她的手,而是直接走在了前面。

走了幾步,見她沒有動,又低聲吼了一聲“快走!”李微微嚇了一跳,心想媽媽今天這是怎么了,干嘛那么兇呢,于是低著頭,跟在后面走了起來。

到了家門口,李微微看見媽媽開始低頭在包里翻找鑰匙,心里一陣緊張。

門開的一剎那,她趁著媽媽在拔鑰匙的空隙一邊喊著“我要著急小便”,一邊提前擠了進去,沖向餐桌,并在媽媽進來的一瞬間把那份認罪書抓在了手里,用力捏成了團。

“你在干什么?”

她轉(zhuǎn)過身,把手放在背后,臉上擠著尷尬的笑容。

“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媽媽步步逼近,“拿出來給我看一下。”

“沒什么!我快憋不住了。”

說著,她拋下媽媽,快步朝衛(wèi)生間沖去。

進去后,她第一時間反鎖上了門,然后把那個紙團扔進了馬桶,按下了沖水鍵。

又在衛(wèi)生間里待了一會兒,李微微才打開了門。媽媽就站在門口,把她嚇了一大跳。

“媽,你干嘛啊?”

媽媽不說話,把她扒拉到一旁,走到馬桶邊往里瞧。當(dāng)然是什么也沒瞧見。

她回過頭盯著李微微的臉,后者則故作輕松地把臉看向一邊,裝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樣子。

“你給我過來!”

李微微自知理虧,老老實實地跟著媽媽又回到了客廳。媽媽在桌旁坐下,然后指著對面的桌子。

“坐下!”

她乖乖坐下。

“老實交代,你今天干什么了?”

“啊?我干什么啊?”

“沒干什么?我出去這幾個小時,你都在干嘛?”

“我就在小區(qū)里玩。沒干什么。”見媽媽好像不相信自己似的,她有強調(diào)了一句,“真沒干嘛!”

“那你剛才把什么東西扔馬桶沖了?”

“屎吧。我剛拉屎了。”

“編!你就使勁編吧你!這么小年紀,就跟我撒謊,要是你爸爸在世,看他怎么收拾你。”

一提到丈夫,媽媽就嘆了口氣。李微微也不開玩笑,默默地看著她。

“媽媽,你剛才去哪兒了?”

“能去哪兒?還不是為了你上學(xué)的事。”

“什么?”

“我問一句話,你還想繼續(xù)在這里上學(xué)嗎?”

“當(dāng)然想啊。”

“我看你不想!說,是不是有哪個男生給你寫情書了?”

“媽,你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你女兒才十二歲!”

“知道就好!我一直在考慮,還要不要給你繼續(xù)在這里上學(xué)。”

“我要啊。”

“你要有個屁用。我今天去市一中找了校長,你的成績呢是能上這所重點中學(xué)的,但咱們的戶口不在這里,也沒有房子,而政策規(guī)定,得先安排了有戶口有房的,才輪得上咱們。現(xiàn)在不是招生已經(jīng)快結(jié)束了嘛,人家校長也跟我明說了,最后還有一個學(xué)籍名額,但有三個孩子都想上,你呢,成績是他們?nèi)齻€中最好的,校長是想錄取你,可惜的是,需要交一大筆錢做建校費,另外那兩個呢愿意交錢,但被校長給卡住了,就想等我們這邊的意見,不過也只給我一星期的時間湊錢。我現(xiàn)在是真愁啊。”

李微微不說話了。

她知道在這座城市上一個重點初中有多么重要。因為本市的高中錄取率不高,所以只有上了重點初中,才有大的概率升上高中。而像她這種沒學(xué)區(qū)沒戶口的外地孩子,如果不想辦法,很可能會被隨意分配到五公里外的普通中學(xué)去,那就麻煩大了。

一方面的是上學(xué)不方便,最大的危害還是可能上不了高中,用媽媽的話說,要真這樣,還不如回鄉(xiāng)下去上學(xué)。那樣一來,媽媽這些年來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爸爸也白死了。

要知道,他們之所以堅持要在這里,都是為了她。

想到這,李微微愧疚極了。一旦被媽媽知道她犯了罪,真不知道會痛苦成什么樣子。一時間,她打定主意,不說了,不自首了,要找機會逃避!

“你在想什么?”

“沒,沒什么。”

“唉。”媽媽再次嘆了口氣,“無論如何,我都會去想辦法的。你呢,最重要的是好好把書讀好,不要相信那些鬼話,說什么女孩讀書沒用,不,我相信你也可以和其他人的一樣取得成就的,答應(yīng)我,好好讀書,好嗎?”

李微微眼眶里噙著淚水,用力地點點頭。

“去吧。我要休息一會兒。”

李微微轉(zhuǎn)身回到了房間,拿了一樣?xùn)|西塞在口袋,然后跟媽媽打了個招呼,走出了門。她沒有離開,而是轉(zhuǎn)身進了單元樓道,坐電梯上了頂樓。出了電梯,打開天臺的門,走了出去。

她找了個陽光毫無遮擋的位置,然后拿出了口袋里的東西。

那是一塊化妝鏡。

她打開它,借著光的折射,朝不遠處的一棟房子的窗戶發(fā)射過去,然后不斷用手阻隔光線,形成閃爍的效果。

這是他們幾個小伙伴們傳遞信號的方式。

她想告訴大家,在晚上七點集合之前,不要出門,不要去現(xiàn)場。

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了,要把這次的錯誤隱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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