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小北眼前的蘭菌菇，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瞧一瞧看一看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新鮮出爐的蘭菌菇，居家旅行必備，買到就是賺到。”

“再不買就沒有咯。”

林小北已經換得了足夠的物資，但仍沒有得到心心念念的銅鈴鐺。他能夠察覺到，隔壁攤位老板的眼睛也一直瞄向蘭菌菇。

暴露需求是危險的，物品沒有固定的價格，最終的交易價格，取決于彼此對物資的需求。

如果自己先開口，可能會被對方榨干所有蘭菌菇，就連此次交易換來的物資都得賠進去。

二人都在賭，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小哥哥，我能換幾顆蘑菇嘛？”

一個披著麻布的女人出現在林小北的攤位前，她打扮的還算干凈，嘴唇紅彤彤的。

“你要拿什么東西換？”林小北道。

“我自己。”女人抿了抿紅彤彤的嘴唇。

“呃……”

林小北一怔，的確，這也算是一種商品，流民中有這樣的人，依靠身體換取食物。

“小哥哥，考慮一下嘛，我經驗豐富，保證不讓你吃虧。”

“不換，不換。”

女人抽了抽鼻子，道：“其實我也不愿意做這樣的事，只是我得養活我的弟弟，我一直希望遇到一個好男人，就像你這樣的。”

“滾！”

林小北沉下臉，做出兇惡的模樣，如果有鏡子的話，他也想照照，看自己臉上是否寫著怨種。

善良是一種奢侈的美德，有能力的人才配擁有。

尤其是在荒野上。

女人可能發現自己錯估了林小北，他并不是怨種，所以，搖曳著身姿走遠了，到其他攤位碰碰運氣。

交易市場已快到尾聲，有人換取了所需的物品，有人則什么都沒有換出去，守著撿來的垃圾苦著一張臉。

有蘭菌菇這樣的硬通貨，荒野中也有沒人需要的垃圾，比如塑料布，木板，損壞的電子配件。

而沒有換來生活必需品，他們想要熬過這個冬天就難了。

“有人需要攝像頭嘛，修一修還能用。”

“牛肉罐頭，保質期五十年，也許還能吃呢。”

“有人找到了幾百顆蘭菌菇，嘿，運氣真好。”

這時，從交易市場旁邊的建筑廢墟中，走出了幾個人。

為首的男人是個禿頭，鼻子像有兩撇胡須，生得膀大腰圓，腦滿腸肥。

胖，在荒野上本身就是一種實力的象征。

許多人飯都吃不飽，根本沒有多余的營養轉化成脂肪。

這個胖禿頭就是市場的主人，綽號九哥，就是他維持了市場的正常運轉。

雖然相貌丑陋，但自有一股強大的氣場，當他經過時，周圍人自動散開一條道路。

九哥帶著兩名手下來到一堵圍墻前，他取出一截木炭，刷刷地在墻上寫字，就寫在『充兩千返二百』旁邊：

獸皮：一張8瓶蓋

止痛藥：五顆1瓶蓋

……

這里除了是交易市場外，偶爾管理者還會頒布一些任務，懸賞一些物資。

人群幾乎都圍了上去，林小北將自己剩余的蘭菌菇收拾起來，也湊了上去。

只見九哥繼續在上面寫著：

防輻射服：一套50瓶蓋。

天堂殯儀館內部情況調查（附圖）：500瓶蓋。

嚯！

周圍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其他物質都是兩位數的瓶蓋，而天堂殯儀館的地形圖，卻能直接兌換500瓶蓋。

瓶蓋是向陽庇護所附近的交易貨幣，十枚瓶蓋能夠兌換一斤糧食，有了這500瓶蓋，幾乎就能保證一個人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林小北扳著手指計算著，自己現在正處于起步階段，起步階段往往是最難的，然后發展難，中間難，越來越難……

林小北揉了揉臉，將跑偏的思維糾回來，如果自己能夠得到這500瓶蓋，就可以度過起步時捉襟見肘的階段。

天堂殯儀館位于城市東面，直線距離25公里，距離張愛民精神病醫院并不算遙遠。

“你似乎對最后一個任務感興趣？”

老上司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林小北扭過頭來，發現張朝玲出現在自己身邊。

“嗯吶，誰會對錢沒興趣。”

“我勸你不要試著完成，這個任務是向陽庇護所發布的，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殯儀館附近盤踞著有一群喪尸。”

張朝玲壓低聲音說道，她也只能對林小北說到這個程度。

庇護所想要生存下去，也需要在荒野上開荒，探索未知區域，獲得有用的物資。

面對一群喪尸，就連庇護所也覺得棘手，不惜人力和物力盲開，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所以，將任務發布出去，誘導流民充當炮灰，庇護所可以節省下來很多人力物力。

在荒野上，流民的命不是命。

林小北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從前他肯定是有多遠躲多遠。

但喪尸？

吳劍南對于初階喪尸有絕大的壓制力，只要不碰到尸王級別，就算不得困難。

也許，對別人來說非常困難的任務，對自己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忽然，林小北想起了什么。

向陽庇護所周圍的區域，該探索的早被人探索了。還沒有被探索的區域，往往被喪尸占據。

對別人來說是問題，對自己來說不是問題。

想到這里，他眼前一亮，重重地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張朝玲發現自己愈發看不懂林小北，這位曾經的下級，長相英俊，以前說話文質彬彬，是個守規矩的人。

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他眼里閃爍著奇怪的光芒，像一個行為不可測的亡命徒。

“你還有多少蘭菌菇？”

張朝玲問。

“三十幾顆。”

“都交給我吧，你需要什么？”

“斧頭。”

張朝玲想了想，道：“我沒有斧頭，如果你需要武器的話，我這里有一柄鐵刀。”

她從腰上拔出一柄刀，這是向陽庇護所生產的冷兵器，刀背厚重，能適應荒野復雜的環境。

張朝玲又拿過來一塊獸肉，放進一個布口袋里，一并交給林小北。

林小北知道，僅僅是一柄鐵刀，就超過蘭菌菇的價值，何況還有一塊獸肉。

他當然不會說一些大男人只靠自己的廢話，只靠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但他還是撓了撓頭，道：“我還得交管理費。”

在市場內部交易，避免了黑吃黑的事情發生，但需要向管理員繳納交易的管理費，一般是十分之二。

倒也算公平合理。

“我同九哥說一聲，免了你這次的管理費，不過，只能是這一次。”

臨時交易市場在向陽庇護所勢力覆蓋范圍之內，自然要給張朝玲幾分面子。

林小北接過獸肉和鐵刀，把全部蘭菌菇交給張朝玲。

自己幾乎換到了清單上的所有物品，唯一的遺憾，是沒有獲得那枚銅鈴鐺。

旁邊攤位老板呼吸也炙熱了幾分，自己想要的蘭菌菇，都跑到了張朝玲手里。

這時，張朝玲走到他的攤位前，拿起了那枚銅鈴鐺。

林小北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