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下西洋的歷史指向
這一時期,朱棣雖然派遣鄭和下西洋,開始遠洋航行,但并未有將明朝勢力擴展于海洋邊疆的政治愿望,而只是將宗藩體系進一步推廣于海洋世界,擴展“中華亞洲秩序”,而非發展海外貿易。永樂七年(1409),鄭和第二次下西洋,朱棣的敕諭明確表明這一歷史內涵。
皇帝敕諭四方海外諸番王及頭目人等:朕奉天命,君主天下,一體上帝之心,施恩布德。凡覆載之內,日月所照,霜露所濡之處,其人民老少,皆欲使之遂其生業,不致失所。今特遣鄭和赍敕,普諭朕意:爾等祗順天道,恪遵朕言,循理安分,毋得違越,不可欺寡,不可凌弱,庶幾共享太平之福。若有攄誠來朝,咸錫皆賞,故茲敕諭,悉使聞知。永樂七年三月□日。[6]
宣德六年(1431),鄭和、王景弘等在第七次下西洋之前,在福建長樂(今福州市長樂區)南山重修天妃行宮,立碑以彰顯天妃神跡,同樣表明了這一政治目的:“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軼漢唐,際天極地,罔不臣妾。其西域之西、迤北之國固遠矣。而程途可計,若海外諸番實為遐壤,皆捧琛執贄,重譯來朝。皇上嘉其忠誠,命和等統率官校旗軍數萬人,乘巨舶百余艘,赍幣往賚之,所以宣德化而柔遠人也。”[7]跟隨鄭和一同出使的費信,也表達了同樣的觀點:“夷狄之邦,則以不治治之……太宗文皇帝繼統,文明之治格于四表,于是屢命正使太監鄭和、王景宏、侯顯等,開道九夷八蠻,欽賜璽書、禮幣。皇風清穆,覃被無疆,天之所覆,地之所載,莫不貢獻臣服,三五之世不是過矣……夫王者無外,王德之體,以不治治之。”[8]
可見,鄭和下西洋仍然屬于傳統航海時代的范疇,雖然規模巨大,但在歷史指向上,并非為了探索全球,建立新的世界經濟體系;而是為了擴展以中國為核心的區域國際秩序,促成“萬國來朝”的政治局面。而明朝在沿海地區實行的“海禁”政策,與國內日益發達的商品經濟形成了嚴重沖突,沿海軍民多私自出境并武裝起來,與日本武士聯合以自保、壯大,這便是明后期,尤其是嘉靖時期“倭寇”的由來。
鄭和下西洋的活動之所以能夠開展,還與元代的遠洋航行為明朝人打開了空前廣闊的視野,并提供了豐富而翔實的航海地理知識有關。現存繪制于1389年的《大明混一圖》,是依據元朝航海圖重繪而成,該圖以明朝為中心,東起日本,西抵歐洲,南至爪哇,北達蒙古,真實反映了蒙古帝國的統治局面。而朱棣之所以派遣鄭和統率船隊,是因為鄭和是回族,信仰伊斯蘭教,便于與當時控制著世界貿易的阿拉伯商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