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為什么不能跑那么快?”
明明只是很正常的一句話,可她不知道,配合她那時的表情,可不就是“跟你有什么關系”的意思么,話里的酸意都要蓋過飯菜的味兒了,也就她自己不知道。
江景城還在看著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表情似乎僵了一下。幾秒后,殷小楠看到他別過臉去,漏出了幾聲低笑。
“那好吧。”好一會兒,江景城才轉回頭,重新看向殷小楠,“對了,你之前要跟我說什么來著?”
“什么?”殷小楠被他突然這么一句話給噎住了,直到江景城提醒了一句:“就那本書的扉頁,有什么?”
扉頁上有什么……殷小楠想起來了。
依舊是那個詞,殷小楠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憋出了兩個字:“……情書。”
還沒說完,她的臉便開始紅了,方才是在外面,光線不是很高,而現在,亮黃的燈光打下來,她臉上的紅暈便乍然明顯了。
殷小楠又聽到江景城笑了。
她有些惱羞成怒,語速也加快了。
“人家給你的書你自己沒看嗎?剛剛不還聊了這么久,我還以為你知道。”
再看向江景城時,后者還在笑,似乎有些笑得停不下來,連帶著身體也不住地抖動。
低低的笑聲落在耳中好像柔軟的羽毛,一下一下地撓動著,讓人容易不禁失了心神。
直到殷小楠直直瞪著他,用音色溫軟的聲音對他說了一句“走開”,他才正了色,看向殷小楠嚴肅的眼睛,發現她似乎并不是在開玩笑。
殷小楠很少對人不耐煩,或者說,她很少將這種不耐煩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
可這時她的大腦有些混亂,又似乎是江景城持續的笑刺激了她脆弱的自尊心,一下沒忍住便表現了出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幾秒,還是江景城先退讓了,他“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端起盤子坐到了旁邊的桌上。
殷小楠總算吃完了這餐不算順利、波瀾頓挫的晚餐。正要走出食堂時就聽到跟在她后面的江景城跟她說了一句話:“等會兒自習把手機放桌洞里,調靜音。”
兩人出來時,食堂周圍幾乎沒什么人了。
聽到這句話,殷小楠背后的肌肉頓時繃緊,下意識加快了腳步,一邊掃視一遍四周,好在沒看到有其他人往這邊看。
一開始殷小楠以為江景城只是隨便說說的,誰想進了教室后他還是一直盯著殷小楠。殷小楠被他盯得有些迷,別開眼不去看他。
旁邊蘇筱的位置空著,教室里還有其他好幾個學生沒有參加自習,其中包括殷小楠后座的薛銘。
一般來說自習課是沒有老師來管的,不過教室外會有一到兩個老師巡邏,也有些時候,巡邏的老師會到班級里面看看。
不過只要沒有什么大動靜,是不會引來老師的。
這時自習還剛開始,同學們都在埋頭寫作業,殷小楠也低著頭,突然聽到傳來桌椅的碰撞聲。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就見江景城拿了本作業,拉開了她身后薛銘的椅子坐了下來。
殷小楠飛快地瞥了一眼窗外,沒見到巡邏的老師。她扭過頭看向江景城,用唇語問道:“你干嘛?”
江景城不答,將手機在殷小楠眼前晃了晃,沖她彎了彎眉眼。
“……”殷小楠默然,轉回頭去,只覺得后背有目光扎著,扎得她整個身子都是緊繃的,她又看了眼窗外,低下頭摸到了桌洞中的手機,然后調了靜音。
剛調完,界面上方就蹦出了一個白色消息提醒。
殷小楠點進去,是江景城發來的信息。
江景城:你剛剛是臉紅了嗎?
殷小楠才看完,下面便又跳出來一個消息框。
江景城:怎么這么容易臉紅?
殷小楠原本不想回他,可奈何此刻發信息的那人就正坐在她的身后。她趴在桌上,將頭低下看向桌洞里。
盯了幾秒,她默默將手伸進去,打了幾個字,點了發送。
與此同時,江景城那里便收到了來自殷小楠的一條消息:跟你沒關系。
江景城:真的?你知道郝梔是誰嗎?
江景城發完這條后便沒了聲響,生生吊起了殷小楠的胃口。殷小楠原本已經有些按捺不住想問句是誰,卻有些礙于面子沒點發送。
突然,身后突然傳來椅子撞地的聲音,即使并不是很明顯,對于近在咫尺的殷小楠來說也足夠響了。
她馬上坐直了身子,將視線移回桌面上。余光便瞟到一個值班老師從前面走了進來。
殷小楠所在的位置恰好有窗邊的遮擋,不會被外面的人看到,但同時她也看不到外面的人。
而江景城現在正坐在她的后排,走廊上亮著燈,他透過窗戶便可以清晰地窺見走廊上的動靜。
剛剛江景城似乎是正趴在桌上將椅子的后腳翹起來,一抬頭看到窗外有老師走過來,便乖乖地將椅子腳放下。
等老師走后,江景城垂著眼,就見前面的女生微微蜷起了身子,將腦袋埋低了些,正小心翼翼地摸向桌洞中的手機。
接著江景城就收到了兩個字:是誰?
江景城不禁睜大了眼睛,顯然有些意外,他修長白凈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滑過,回復道:初中同學。
江景城:那本書是她初三的時候向我借的,后來暑假沒見過,今天才還的。
江景城:至于那張紙,我看見了。
明明江景城的每條消息的間隔都很短,但看到這條的時候殷小楠還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對于下面的內容有些忐忑。
她指尖微動,將頁面不斷地往上拖,不知道是不是殷小楠的錯覺,下一條消息似乎來得格外慢,一直到她翻到了頂,見到了兩人加好友后的打招呼消息后,下面才竄出了一個小小的提示信息。
殷小楠點了一下,頁面頓時回到了最底下,那里正安安靜靜地躺著江景城新發的那條消息:說實話要不是看到紙上的落款,我都忘了她的名字,畢竟初中三年也沒說過幾次話。
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別擔心。
原本殷小楠也只是隨便問問,誰知江景城不但回答了,還回答得這么認真,她突然覺得自己反而像是無理取鬧。而最后那一句“別擔心”更是讓她聯想到了一些更為曖昧的事情,她在擔心么?她自己都不清楚。
而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是讓江景城看出來了嗎?
所以,她在擔心什么呢?
正好這時窗外傳來巡邏老師的腳步聲,才將殷小楠拉回現實,意識到自己的思緒早已飄遠,她的臉頰微熱,將手機推進了桌洞的最深處,試圖摒棄這些雜念。
自習課結束后,殷小楠剛好完成最后一樣作業,就聽有人用手指扣了扣她的桌面。
江景城低眸看向她,手指戳了戳殷小楠的桌面,道:“這本作業借一下。”
殷小楠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見那只修長白皙的手指正壓在她剛剛寫完的作業上。她一點頭,那本作業就被人一手抽了去。
她甚至沒來得及說那是她最不擅長的數學,要抄也找個正確率高點的抄吧……算了。
結果第二天,殷小楠回到教室時,她桌面上正放著那本昨晚被借去的作業。打開一看,里面貼著一張便簽,粉色的。也不知道江景城哪里弄來的,簡直跟昨天貼在他書上那張一模一樣,倒不能說一定是同款,因為兩張都是清一色的粉,但殷小楠就是覺得江景城在內涵她。
嗬。
殷小楠好不容易忍住沒有回頭去看“罪魁禍首”此刻的表情,仔細看了那張便簽,才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全是糾正殷小楠的錯題,附上了詳細的解題思路。
那密密麻麻的字和昨天那張便簽上的字并不相像,可以說完全是兩種風格,倒是和書本扉頁上的簽名所差無多。
遒勁雋秀的字很顯大氣,明明是很端正的行楷,收筆處略顯飄逸,卻偏偏叫人有種隨性灑脫的感覺,就好像寫字的人并不想刻意去一筆一畫地寫,更多的還是隨心而行。
只草草掃了眼便簽上的內容,殷小楠便再也忍不住了,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左后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或者江景城早就料到她會轉過頭來,一手撐著半邊臉頰,就這么歪著頭看著她。
在他的桌角,正放著一個白色的水杯,應該是剛灌的水,杯壁還沾著些水珠。
不看還好,這一眼殷小楠險些從椅子上滑下去,她突然覺得江景城望過來的目光有些扎眼。
那個白色的水杯真是眼熟極了,可不是么,跟前不久軍訓時江景城給她裝紅糖水的那個杯子一模一樣,除了顏色。那個是藍色的,而面前這個是白色。
殷小楠在熱意從脖頸爬上臉頰前別過了臉。
那晚回到寢室后,殷小楠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也不是換衣服,而是從床底拖出了行李箱,將那個藍色的水杯塞進了行李箱的最底下,上面用換洗的衣服蓋得嚴嚴實實。